只是心里觉得燕钰幼稚又贪心。
“走吧。”
将龙佩塞到袖子里,令仪神色柔和地应了一句,燕钰看出了意思,乐颠颠地走在了令仪身侧,垂在袖中手指蜷缩着,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但是又迟迟不敢行动。
两人乘着夜色步入庭院,月光朦胧,月华如水,洒下浅浅的柔和光晕,让原本黑沉沉的院子空明有生气,偶见树影婆娑。
鹿鸣见女郎和齐王气氛融洽地出来了,面上的担忧褪去了大半。
她没有跟去牡丹宴,也不知女郎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见入夜齐王急匆匆地上门,指名道姓地要找她家女郎,心中担心得不得了。
出门的一瞬,鹿鸣瞧见了齐王腰上那块异常眼熟的莲花玦。
作为贴身婢女,鹿鸣太熟悉女郎的的东西了,这块莲花玦她焉能不知是女郎平日最喜欢的。
如今出现在齐王的身上,其意义不需多想。
想通这一点,鹿鸣自不会上去碍眼,只默默跟在后头,看着前面两个相差甚大的身形,心中既高兴又纠结。
她家女郎要做回王妃了!
可郎婿会是齐王这个刺头,也不知日后是福是祸。
女郎家走得慢,燕钰刻意放缓脚步,陪着身边人慢吞吞地走着,心中恨不得再走个十遍。
但门很快到了跟前,燕钰无法再逗留,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崔娘子别急,我很快就来娶你。”
兴高采烈地留了一句话,也留下了神色一言难尽的令仪,燕钰策马而去,听着马蹄声便知主人心绪激昂。
令仪来不及反驳他这句无耻话语,只能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碎碎念道:“我哪有急,急得分明是你。”
念叨完,令仪带着看神情似有千言万语的鹿鸣就要回去,然没走几步,就在榕树下,令仪看到了满身沉寂的义兄。
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整个人屹然不动,就好像在那处生了根。
令仪起初被这个杵在这的人影唬了一跳,走得近了认出是义兄,她才松了气,诧异地上前说话。
“义兄何故在此?一声不吭的,差点吓了我一跳。”
大约是终于敲定了一桩心头大事,令仪心情也松快了许多,说话时眉眼轻盈,一看便心情不错。
但对在树下看了全局的郭暧来说,这每一分每一毫都在刺痛着他的心。
但他拿不出冷脸来对着令仪,听她搭话,郭暧强撑着笑颜,语气一如往日的柔和。
“偶然路过,瞧见你,想着天黑,便想送你一程。”
郭暧感念此刻是夜里,夜幕为他遮挡了些,给他留了几分体面,不至于被令仪看出他的失态。
夜色下,他苍白着一张脸,垂在两侧的手指也轻颤着,拼尽了全力才维持住如今的镇定,让人看不出太大的异样。
“那走吧义兄。”
在令仪认知里,义兄一向是个少说话多做事的儿郎,眼下沉默寡言些倒也没什么异常,如往常一般,令仪轻笑着邀义兄一同回去。
两人的住处是一个方向,以往便是碰到了会一道走。
只不过今夜的义兄不知是不是在廷尉办差累了,话比以往更少了,还是令仪主动说起了今日在牡丹宴上的趣事。
义兄的沉默终于在到了瑶阁前被打破了,就在令仪刚告别完,准备随鹿鸣一道进门时,义兄忽地喊住了她。
“阿鸾方才是应了与齐王的婚事了吗?”
这几句几乎是破碎的,要不是有夜风拂过,遮掩住了些许,郭暧的那一丁点异常怕是便要露馅。
令仪讶异地抬头瞧了义兄一眼,清润的眸子转了转,点头应是。
“是呀,该做出一个抉择了。”
她以为义兄只是瞧见了她送燕钰出去,没想到知道得那么多,不过这事也不是需要藏着的,以燕钰那个藏不住的性子,怕是马上就得让所有人知道。
女郎轻笑间的肯定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郭暧身形晃了晃,呼吸都停了几息。
其实在齐王上门时他便听到了动静,也看见了齐王腰间那块阿鸾最喜爱的莲花玦,他只会比鹿鸣这个小丫头更敏锐,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
但那时,郭暧只敢静静地躲在夜色中,因为他害怕见到两人两心相许的笑脸,更不想见到燕钰张狂得意的神色,他一颗心懦弱地藏在胸腔中,甚至都不敢大声地跳动。
他只敢最后的最后,状若不经意地问一句。
令仪注意到了这一点异常,以为义兄当真是在廷尉办差操劳了,毕竟瞧着这段时日义兄总是奔忙在廷尉署,连牡丹宴都没时间来,她心下担忧,上去扶了一把道:“义兄定是公务累着了,近来还是多顾着自己的些,明日我吩咐厨房给义兄做些滋补的汤药过去。”
感受到女郎主动的触碰,那力道柔软又轻盈,就像是一团软云。
郭暧心痛如刀绞,只觉得满心酸涩,大手下意识就想抚上女郎的手背,但理智将他拉回来,只堪堪落在令仪覆满衣料的小臂上,声音透着劳累过后的艰涩暗哑。
郭暧不死心,继续问道:“我记得,阿鸾先前不是不喜齐王,回回都要避着吗?怎的忽然就应下了,阿鸾心中真的是愿意的吗?”
面对义兄这个问题,令仪只以为他如阿父阿母一样,是担忧她强行违拗了自己的心意,遂努力宽慰道:“义兄不必担忧我,我没有委屈不情愿,这事我也考虑了许久了,齐王虽性子不温润谦和,但人不错,对我也好,我…也应该选他。”
女郎声音轻柔似流水,却无法抚平郭暧心中的伤痕累累,他将令仪这番话听进耳朵,终是彻底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