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钰猛然间想起,阿嫂颇通琴艺。
“阿嫂,不知可否帮个忙?”
说着话,燕钰将怀中的半阙琴谱掏出来,眼含期待。
小夫妻的亲昵被打断,兄嫂还有阿母一道看过来,太子妃李青岚笑意还未散去,诧异道:“小叔竟有事寻到我头上,快说来听听。”
这里都是关系亲近的亲人,燕钰也不拖沓,大大方方将今日自己在芙蓉池畔发生的事情交代了出来。
听到儿子和崔家娘子有了新进展,卢皇后笑得满脸生花,看了一眼大儿媳道:“若是琴谱的话,少瑜确实是找对人了,你阿嫂当时在凉州的琴艺可是数一数二的。”
李青岚也很愿意帮这个忙,神情热切道:“小叔快将琴谱拿来我瞧瞧,说不定我识得呢!”
燕钰忙不迭掏出一直稳稳藏在怀中的单薄白纸,起身亲自将琴谱交到太子妃手上。
“阿嫂定要仔细瞧瞧,若是能识得此曲,少瑜便有脸去崔娘子那里讨赏了。”
李青岚笑了,觉得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原本,她以为以小叔这个不温柔不小意的性子,以后在新妇面前定然也是说一不二的强势姿态,但现实完全打破了她的猜想,原来还是得遇对人。
看见那半阙琴谱的前一刻,李青岚还以为这定是一个稀缺难寻的古曲,正准备好好研究一番,然一眼看过去,熟悉感扑面而来。
“咦?”
李青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诧异之下咦了一声,引得身侧的太子燕铭也看过来。
燕铭也是个通晓琴曲的,寥寥几眼便认出了那是什么曲子,心念一动,和妻子对视了一眼,皆是满眼淬笑。
燕钰没看懂兄嫂这默契的反应,但见两人都笑,便知这曲谱有戏,急不可耐道:“阿兄阿嫂这是识得此曲,快快与弟弟说来!”
迎着燕钰和卢皇后期待的目光,夫妻两又是一笑,燕铭对妻子道:“青岚,你来说吧。”
李青岚点头,拿着那半阙琴谱,施施然走到卢皇后跟前,福了福身道:“君姑,小叔,这不是什么稀奇的曲子,此曲为《凤求凰》。”
见这个难题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破解了,燕钰又是高兴又是诧异,下意识嘟囔道:“竟不是什么稀罕曲子,那她为何要苦苦寻到我头上?”
虽然他不并通晓琴曲,但《凤求凰》这支大名鼎鼎的求爱之曲燕钰还是有所耳闻的,就算是距离洛阳千里之遥的凉州,也总有风雅的儿郎对着心爱的女郎弹奏此曲,他还亲眼撞见过。
崔娘子为何要拿一支这样的曲子来寻他帮忙?
燕钰常年转圜在沙场和刀剑之间那点破事的的脑子压根转不过来弯,一时懵在那里,纳闷不已。
看着燕钰还跟个木头一般傻愣愣地碎碎念着,卢皇后没忍住嗤笑出声,话语夹着破碎的笑腔道:“真是个蠢的,这是人家崔娘子愿意嫁你了!”
“你能娶新妇了。”
燕钰被这话激得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涨红了面庞,一双虎目亮得惊人。
“果真吗?”
长春宫内,卢皇后带着太子与储妃,皆重重点了点头,面上染着促狭的笑。
……
崔宅内,伺候主子用完夕食,仆从们各司其职,将今日最后一点活计做完。
令仪用完夕食,没急着洗漱,想着先去阿父阿母那里通个气,毕竟今日她临时作出了有关人生大事的决定,需要同家中大人交代一番。
虽然这个最终决心是在芙蓉池畔临时定下来的,但也深思熟虑了良久,不是冲动之下的莽撞事。
现在想来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情绪,只是难免带着些剖白心意后的难为情。
暮云斋还是和往常一样,阿父在处理白日未完成的公务,阿母在清点盘算自家的铺子田产。
自打确定陛下要留人后,崔家便陆陆续续将典卖出去的产业再度买了回来,一切都很顺利,并未遇到什么阻碍,眼下正剩下清点盘算。
褪了鞋子,令仪来到内室,给阿父阿母见礼。
夫妻两人见令仪过来了,动作一致地放下手里的活计,慈爱道:“阿鸾这么晚了还不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阿父阿母说吗?”
不得不说,崔砚和荀夫人非常了解自己这个长女,挑着这等时间来,那必定是有些要紧的事。
令仪含笑应是,跪坐在婢女拿来的软垫上,一五一十将白日她在芙蓉池畔对燕钰的言行说了出来。
“此番女儿已然作出了决定,阿父阿母再不用操心阿鸾了。”
女郎笑意柔软,看着倒是十足地包容坦然。
但身为父母,崔砚和荀夫人还是担心长女是为了家族而不得不接受这桩婚事,遂柔声轻哄道:“阿鸾可是真心想嫁与齐王?这是你的婚姻大事,很可能决定着你往后余生的喜乐,千万别勉强自己,阿母不想瞧见你葬送自己的余生。”
崔砚也是这个意思,跟在后面补话。
“你阿母说得对,阿父不希望你委曲求全。”
面对阿父阿母的担忧,令仪心中酸涩,深觉自己幸运,生长在这样一个好人家。
就算是高门出身的女郎,也多有不能按自己心意婚配嫁娶的,许多女郎也许一生都要顾忌家族利益,违背本心去做事,一辈子身不由己。
再看看她,阿父阿母还要时刻担心她所选之人不合心意,生怕自己受了委屈。
压下心中那股酸涩热流,令仪轻快地笑着,拿出风轻云淡的姿态看着双亲。
“没有,阿父阿母,女儿并没有觉得委曲求全。”
“女儿不是那等心中藏着情郎的女郎,和别人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对于女儿来说,洛阳城的世家儿郎都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