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政谦十七岁时就被乔淮娟送去了部队,此后八年,他们只在每年侯政谦回北城探亲时见过,单独相处更是一次都没有。
祝熙语觉得侯政谦并不是对她有多么深刻的感情,他只是不甘罢了。年少的那点悸动因为乔淮娟的激烈反对而逆反成执念,此后数年他又将自己视为所有物。她突然和韩宥结婚,在侯政谦眼里就是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了、自己的领地被人侵犯了。尤其是他的对手还是他同领域比他更优秀的人,于是那不甘里便又掺进了强烈的胜负欲。
侯政谦没回答祝熙语的问题,反而哑着嗓子继续问她,“是因为我那次在电话里答应了你,最后却食言的原因吗?我不是”
祝熙语不想听侯家人一脉相传的、虚假又自私的言论了,无非就是自己有很多苦衷,希望她体谅之类的,这些年她都听烦了。
她干脆直接了当,“不是。我可以很明确、很坚定地告诉你,我之所以选择结婚,只是因为我遇见的是韩宥。我很珍惜他,也很珍惜我现在的生活,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侯政谦只觉得自己都快站不住了,他勉强地笑笑,哀求的意味更重,“明天要一起过年吗?”这些年他们一直是一起守岁的啊。
他怕祝熙语拒绝,难得露出脆弱,给她展示自己身上的痕迹,“我专门赶过来的,坐的硬座,很挤”
祝熙语打量他,确实是这些年来她见过的最沧桑、疲惫的样子。侯政谦长相清俊,气质温和,这些年在家属院、冀省都是很有名的好皮相之人,他自己也很注意形象,在人前总是着装整齐、干净儒雅的。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是侯政谦一直不肯听自己说的什么,一意孤行罢了,“不用了,我有爱人、朋友,已经足够了。”
祝熙语的视线落到楼梯口,眼睛一亮,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丈夫,韩宥。”
侯政谦身体微僵,不是很想以这种状态面对那个在电话里嘲讽他的男人。但韩宥已经走了过来,还伸出了手,“侯副营,你好,久仰大名。”
侯政谦转身,祝熙语已经走到了韩宥身边。微暗的天色下,男人身形挺拔,影子暧昧地罩在身侧依赖地挨着他臂膀的女人身上。
侯政谦伸出手,努力维持平和轻松的样子,“你好,韩副团,久仰大名。”
两人指尖微点,立马分开。
韩宥收回手后自然而然地就揽上了祝熙语的腰,低头问她,“饿了吗?”声音温柔得不成样子。
祝熙语仰头对他委屈地瘪瘪嘴,“好饿,想吃李师傅的辣子鸡。”
韩宥笑着点头,顺手关上门带着她往前走,完全没有再搭理侯政谦的意思。这种无视、以及刚刚初见时他话语里不加掩饰的嘲讽,都让侯政谦的心头生起一股怒火,能点燃这片天地的怒火。
他低眼看见自己一身邋遢,和那个气质凛然的男人比起来更加不堪了。他只能长舒一口气,先回到楼上去找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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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楼上,却发现只有侯政然在。他翘着二郎腿,见着强作淡定的侯政谦直接开口嘲讽,“哟,回来了?怎么了,你那令人作呕的病态爱情遇见人家正儿八经的两情相悦自惭形秽了?”
侯政谦本就憋着火,此刻一把将门关上,“你说什么?”
侯政然见他摔门,径直站起身揪住侯政谦的衣领,“我说什么?我还能对你说什么?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里哪里有小妹在好好生活的痕迹,到处都是那个老男人的东西!”
他的双目通红,“你知道我上楼的时候,小妹在做什么吗?她在用冰水洗衣服!锅里还煮着菜!”
他一拳打上侯政谦的脸,“这就是你说的你那个虽然年龄大但是会疼人的战友?为了你那龌龊的心思,你竟然就把妹妹送给了这种人当保姆?”
侯政然不愿提侯语希行动间露出的手腕上的痕迹,都是男人,他懂那是什么。想到这里他只恨不得打死眼前这个自私自利的哥哥,“你自己疯就好了啊!你为什么要伤害小妹?她欠你的吗?”
侯政谦愣怔地看着自己弟弟眼泪滚落的样子,任他打着出气,他没解释自己也不知道小妹过的是这种日子。侯政然的话肯定是真的,他今年毕业就要被大学推荐去警局直接入职了,他的侦查能力在他的同学里遥遥领先,通过屋里的生活痕迹推测侯语希的生活对他来说不会是难事。
侯政然见他这样反而不打了,一把拉起他去看自己的发现。卧室的衣柜里大半是男人的衣服,一件件迭得整齐;床头的烟灰缸里还有很多残余的烟灰,拆开的烟盒随意地摆在床头。
侯政然一脸讽刺,“你不会爱得连小妹的身体情况都忘了吧?她本就容易咳嗽,得益于自己的好哥哥,有了个在卧室也要吸烟的烟鬼丈夫。”
他又拉着人去了厨房,一一展示侯语希做了一半的饭菜,“她才来这边多久,都能像模像样做出一桌子菜了。在家里十九年没学会的东西现在一个多月就学会了,她过得是什么日子还用我说吗?部队的食堂日日供应着吧,你放在心尖上的另一个妹妹学会做饭了吗?不会是去食堂买着吃的吧?”
接着是卫生间,侯政然直接把侯政谦的手按进水里,“你摸摸,腊月的水有多冰。比较比较吧,有没有你这个哥哥的心肠冰啊。”
侯政然已经过了最生气的阶段,他从沪市回来才知道自己妹妹已经在侯政谦的安排下匆忙地嫁了人。哪怕家里人说得再好听,当他知道祝熙语也嫁到了那里的时候就立马确定了事情绝对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