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一步出现在那些随风飞落纸张处的,不是走上前去的宫人,而是一匹穿过了宫门、飞驰而来的快马。
而那一声疾报高呼,更是骤然间压过了其余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变调的声嘶力竭。
不知为何,李治忽然心中一跳。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在这一刻迎面而来,甚至远比安定射出那一箭的时候还要强烈得多。
寻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有这等疾报,未经通传便先越过了外朝而来。
只有最为紧急,必须立刻传递到二圣面前的消息,才会有这样的声势。
以至于当这匹快马毫无停歇地越过那些落下的纸张之时,日光将原本泛黄的纸几乎照成了白色。
在兜头罩下的纷纷扬扬中,像极了——
……
那马背上的信使跌跌撞撞地翻身下马,跪在了天皇所站的门楼之下。
“陛下——襄王……襄王薨了!”
第239章
襄王……薨了?
这四个字里的每一个字,李治都认识。
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种让李治极其陌生的东西。
那些纸张已在此时尽数飘落在地,可这冬春交际的晴空中,却好像还笼罩着一层阴霾,将他给掩埋在下面。
城楼之下的报信人面目模糊,唯独那一句话,还在清楚地回荡于他的脑海之中。
他确实是在说,襄王薨了。
襄王李弘过世了!
“你在说什么浑话!”李治勃然变色,朝着信使怒斥,“什么叫做襄王薨了!”
信使接到了示意匆匆赶了上来,抵达了李治的面前,以更为清晰的声音作答:“襄王感染痨瘵之疾,加之本就体弱,一时之间疾病恶化,便这样……薨逝了。”
“这是襄王临死之前写给天皇天后的信,也一并被送来了京中。”
信使的声音越说越低。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这短短两句话中,面前这位天子的脸色已经急剧地褪去了血色,仿佛他只要再多说一个字,对方身上就会多加最后一根稻草,将他给彻底压垮。
都说陛下处死梁王李忠、许王李素节,又将前太子废黜为襄王,在父子感情上堪称淡漠,但他此刻的表现,分明不是这样的。
在他脸上,一个父亲失去了心爱孩子的痛苦,被展现得何其分明。
可倘若李治在此时知道这个信使所想的话,必定会告诉他,那两个孩子和他没什么感情,又如何能够和他看着一点点长大也一度寄予厚望的李弘相比。
从名字里都能看出这其中的区别来。
就算他已意识到,李弘绝不能担当太子重任,也被他的糊涂给气得一度晕厥过去,在李治的心中也只是想让李弘去襄阳继续安心静养而已,从未想过要了李弘的性命。
他是糊涂,不是真有悖逆之心,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又为何不能原谅他呢?
或许在事隔一段时间,不会再有人觉得李弘能被起复的时候,他们父子还有重新把酒言欢的机会。
可现在,随着这条突如其来的李弘死讯,所有的希望都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