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李敬玄来说,这场面却像是他已在沿途完成了进攻之前的蓄力,结果在抵达的时候,直接一拳打了个空,这都叫个什么事。
一想到安定公主在此地面面俱到的安排,和这条封禅道路的坦荡平顺,让他根本没能找出什么问题来,就连沿途的数处歇脚之地,都已符合了天子出巡的标准,他便更觉自己的满腔怒气只能在胸口激荡,却无法说出口来。
他气得直接将车帘给重新放了下来。
以防他总觉得,这个曾被邓王李元裕比肩司马相如的卢照邻,正在以文人的曲折心肠,对他此时的窘境做出揣度。
现在只希望,在长安城中持有相同意见的其他几人,能够有些拿得出手的表现。
然而在数日后的长安,却是郝处俊未曾说完对陛下的一番劝谏,就已被怀抱幼女自外头踏入殿中的皇后打断了他的话,“太子也是这般想的吗?”
站在一旁的李弘随即一僵。
今日,原本是阿耶前来东宫查验他的功课,以确定在随后的东巡泰山中,太子能在随同参与封禅的众臣百官以及番邦使者面前,表现出天。朝上国储君应有的气度。
但他也没料到,此前便对皇后进行亚献提出反驳建议的郝处俊会在此时,将本已确定的事情旧事重提,阿娘还正好抱着妹妹来到了这里,将这番话给听了个明白。
更让李弘只觉压力倍增的,是阿娘开口,不为辩驳郝处俊的言论,而是问及太子以为如何。
李弘努力正了正面色,答道:“天子封禅,意在彰显李唐盛世,而这其中,自阿娘协同办理政事以来,所立功劳不在少数。现如今既有皇后临朝称制,这敬告泰山的第二杯酒也合该由阿娘献上。”
武媚娘的神情稍霁,却忽听李弘继续说道:“只是这君臣纲常礼教之说,孩儿自早年间以学礼启蒙便断不敢忘,既然阿娘以皇后陛下之名临朝,犹需帘幕垂挂,以示帝后之分,泰山封禅,也合该有帷帐同行。”
仿佛是意识到了母亲忽然之间凛冽起来的目光,李弘抿了抿唇,声音也随即低了下去,只还努力将话给说完了。
“以儿臣看来,少常伯大约是因司礼筹备典仪中不被允许配备此物,方有此等异议,在御前失态。”
武媚娘冷笑了一声,“封禅泰山本为上礼苍天,下敬黄土之事,何须幕帘掩映,形同不可见人,倒不知这又是《礼记》之中的哪一条规定。”
“太子为臣子说情倒是深谙君臣相处之道,但我看这司礼少常伯——分明不知何为臣纲!”
郝处俊连忙伏地回话:“臣不敢。”
“你不敢?”武媚娘抚了抚幼女的脊背,看她并未因这出争吵而哭出声来,顿时心中大定,在往前走出两步的时候,越发有一番气定神闲的胜券在握,“妄言二位陛下是非,难道也是臣子当为之举吗?”
“不错,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皇后随同陛下封禅之举,但既此举自我开始,那这其中种种章程也当开辟新章,自此定规,谈何礼数限制!”
这些人可真是有意思,说服不了陛下收回那个让皇后随同内外命妇开启亚献的想法,便想将那朝堂之上的幕帘也给一并带到泰山去。
就连太子……不知道是该说他耳根子软,还是应该说他的脾性本就如此,也觉该当如此,真让她只觉一阵心闷。
“陛下觉得呢?”武媚娘转头,看向了李治。
“皇后所言甚是……”李治笑了笑,但大概谁都能看得出,这等再被抓包一次的场面,让他的脸上很有一番尴尬之色。
眼见正从门外有侍从行来,像是有要事禀报,李治连忙转移开了话题,“有什么事?”
侍从禀报道:“新罗王为封禅之事亲来中原,向陛下送上国书急报一份。”
“拿来给我。”李治面色一振。
连李清月都没想到会是金法敏亲自前来,更何况是李治。
但一想到邻国国君亲自到来对于这封禅的意义,李治便觉心中一阵欣喜。
然而他打开这封国书的时候,惊见其上在开头写道:
“臣金法敏言:伏惟天皇天临海内,帝有域中,九州知日月之明,臣民建维新之业,伏惟天后化含万物,训正六宫,天下被涂山之音,海内仰河洲之教……”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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