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冤大头……新罗国事繁忙,还有劳新罗王亲自到来,我大唐乃是礼仪之邦,自然要见见他。”
刘仁轨的面颊抽动了一下,“大都督,你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李清月浑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这不重要,总之,是该让金法敏感受一下我大唐的待客热情。”
她丢下这句话,便已顺着刘仁轨指示的方向走去,仿佛当真对于金法敏的到来有着此等惊喜的心态。
但刘仁轨又怎会不知,她这表现到底是因何而起。
“等等,”被留在原地的阿史那卓云本还因这出师徒再度聚首而觉欣喜,忽然在公主这个转道的表现中意识到了个严肃的问题。“你们还没解释,李敬玄和公主是因为什么而有矛盾的啊!”
接见金法敏确实很重要,但也不能这么吊起来了她的胃口,却不给出一个明确的解答啊!
刘仁轨答道:“既然方才那句是我回的,也由我跟你说吧。”
“公主在半月前往青州港口方向送了一封信,让青州刺史务必在我领着新罗使臣抵达后接到此信,按照信中所说,让使者书写一封奏表,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长安。”
“这是为何?”卓云问道。
刘仁轨脸上露出了几分唏嘘之色,“只因自皇后陛下对外推行《建言十二事》后,便在争取一项权力。”
此前三位封禅的帝王,都是此等祭天告地之事中唯一的主角,然而谁又能想到,李唐的第一次封禅,竟会以提出皇后参与亚献,发起一次近乎惊天动地的改变。
但或许,当刘仁轨在熊津收到二圣临朝的消息之时,就已经能够想到今日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只是他不曾料到的是,这会来得如此之快!
在他对着卓云做出了这番解释后,卓云当即眉头一皱,“也就是说,在我身居长安期间虽然还没听到过这消息,却已经是四品以上文官内部正在激烈争议的事情,在泰山封禅临近的时候更是必须尽快做出定夺,而正好,李敬玄此人是站在反对皇后亚献的立场上?”
“不错。”刘仁轨回她。“按照他的说法……”
……
“天下何曾有过皇后率领命妇一并参与封禅,甚至仅次于天子发起封禅献酒的规矩!”李敬玄坐在前往泰山的车舆之上,语气里满是指责。
虽有薛元超的典范在前,但李敬玄并不觉得自己提出驳斥皇后参与亚献有任何的问题。
他又不是上官仪那些想要试图将陛下的权柄也给攥取到自己手里的人,只是想要作为陛下的忠臣,维护陛下的脸面罢了!
可恨那司礼太常伯李博乂真不愧是个先帝让他读书他都不干的纨绔分子,若按照李清月的说法,真应该封他一个摆烂专家的名头。
当年在皇后负责主持那沙门拜君的集议之时,他是何种态度,现在听到皇后意欲参与亚献的时候,也就是何种表现。
作为礼部的头号长官,封禅典礼的负责人之一,他是指望不上了,倒是今年在太子右春坊中护之外兼任司礼少常伯,担任李博乂下方属官第一人的郝处俊还能指望一下。
李敬玄也想着,若是能在前来兖州至于泰山的沿途,抓住安定公主办事不力的错处,说不定也能就此打击皇后的风头,在这个二圣一并封禅的计划里做出些阻碍。
哪知道,他因为和刘审礼之间的私人恩怨晚了半日,便被安定公主以“陪同刘将军先行,以免耽误大事”这样的理由,扣上了态度不正、到任逾时的罪名。
李敬玄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掀开了车帘,就看到了外头卢照邻那张在策马随行中也很是平静的面容。
听到他这边的动静,卢照邻转过了头来,关切问道:“敢问李侍郎,可是在沿途有何处道路颠簸,让您觉得不适了?”
李敬玄:“……这倒没有。”
他要挑剔问题也必须有的放矢,不能来上一出无中生有。
安定公主让他先吃了个闭门羹的强硬态度,已足够让他明白一件事,他若真想来上什么吹毛求疵的不当表现,此前的高丽权臣渊盖苏文和吐蕃大相禄东赞是何种结果,他李敬玄这个才冒头不久的家伙也自然不会死得太好看。
还是劳烦他安分一点,做出个恰当的评估吧。
何况,非要说的话,安定公主的表现里也并没有不合礼数的地方。
他只是一个西台侍郎,兼任三省六部之中吏部的二把手,难道会有这个资格让安定公主都要为他做向导引路不成?
让卢照邻这个出身范阳卢氏的熊津大都督府主簿,引领他走完最后这一段,已经得算是安定公主脾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