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华文弘,因其家世不低的缘故,在这场平乱之后,便已拿下了勋州道总管的位置,虽然大有升迁提拔,也还在这一带。
对于这个问题,武媚娘并未当即作答。
自她所在的角度看去并不难看到,面前的诸葛芬年已过六十,但大约是因心态平和的缘故,看不出多少老态,也还能自对答仪态里看出,她确有饱读诗书,与她那表字格外相称,自有一段“英”华奕奕。
正是这份在言谈间表现出的有理有据,让武媚娘固然已多年未见武思元,也对自己的选择更为笃定了几分。
有母如此,做儿子的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武媚娘问:“你的意思是,臣子当为陛下尽忠,但不可做不明之人?可倘若这封官诏令不是在今日由我告知,而是直接下达于宜林官舍,届时堂兄又该如何应对呢?”
诸葛芬摇头对答:“不,皇后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此问并非是要求个透彻明白,若真有此想,也有悖臣子之道了。”
不是谁都有资格活得事事明白的,起码对她们而言就没有。
“我只是想知道,皇后陛下是否别有重托,才有这出调派。若不明就里、贸然上任,唯恐有负于陛下期待,也令外人对于您抬举亲族之举有所非议。既是私下会见,便想请您不吝指示一条大略的明路。”
武媚娘沉吟须臾,答道:“梁州百姓需要堂兄这样的一个官员,我也需要一个堂兄坐镇梁州,这个答案足够吗?”
梁州百姓需要这个处事有方的官员,所以升迁走的还是正常流程,只在落脚地上做出了些许干涉。
她需要一个“堂兄”在此地的强调,又足以令人听出,梁州地界上确实有些特殊,需要自己人前往坐镇。
若是武思元愿意在仕途上站稳立场,那么等到他抵达梁州的时候,便应当能明白这其中深意了。
这,就是皇后给出的答复。
也正如诸葛夫人自己都很清楚的那样,她不需要凡事都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不是为臣之道,她只需要知道,这位如今达成了二圣临朝的皇后,终于愿意对着武家的可用之人伸出正向援手了。
这个梁州调任乃是重用武氏自己人的前兆。
而武思元在自踏足政坛到如今二十二年间的表现,也被她看在了眼里。
在诸葛芬起身叩谢后,武媚娘又多说了一句:“我听闻你因长期随同长子居于川蜀的缘故,将女儿嫁给了临近各州的官员,便如绵州的宗主簿娶的便是你的小女儿,所生的儿子也有十岁上下了,不如也带到长安来就读吧。”
比起给她添麻烦又被送出去的贺兰敏之,这几个在诸葛芬母女教养之下长大的孩子说不定还能效仿武思元的表现,有自小继续栽培的可能。
她如今权柄日盛,也就越需要从旁维系协助之人。
纵览前朝,李唐皇室宗亲何其鼎盛,在朝堂之内担任要职者不计其数,也便让她这个皇后纵有临朝之权,依旧难免受到诸多节制。
或许,这个将武思元提拔到梁州刺史位置上的举动,也正是她做出的一步重要试探!
在令人将六安县公夫人自殿中送出的时候,她以手托额,似是在掩饰今日的连轴转的疲惫,却也趁势掩盖住了自己眼中流转过的一缕深思与算计。
当年她以外放武家宗亲至偏远之地的举动,既是为了给自己少点麻烦,一报早年间的私仇,又是为了博取陛下的信任,让陛下越发坚信自己与他的立场全然一致。
但身处高位之人,绝不能只做独夫,她也必须让自己在阿菟之外,再得到一路拥趸。
若是早几年间她还将自己当做一个寻常皇后的话,绝不会有此等想法,但时过境迁,谁又说得好呢。
“阿娘若是头疼的话,需要我将太医请来问诊吗?”
武媚娘抬眸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就见女儿不知何时已经走入了殿中,也顺手将大殿的门给合拢了起来。
“不必了,我没什么事,若有不适,偏殿内常住的医官会来看诊的。”
因李清月已走到近前,武媚娘又问:“你应该见到方才走出去的六安县公夫人了?”
李清月点头:“不止见到了,我还听到了阿娘与她说的话,尤其是那个梁州刺史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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