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说的两个将军,但李治很清楚,对于已然称制临朝的皇后来说,更要紧的显然是她的女儿要得到何种封赏。
有些逾越常理的敕封,在此前因辽东战事打开了一个口子后,好像早已没那么难说出了。
更何况,给女儿的封赏再如何破格,难道还能越过皇后此时的特殊情况吗?
武媚娘直视着李治的面容,并未犹豫地答道:“我想为安定与苏将军,还有被接回长安的文成公主,向陛下求个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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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子车舆与仪仗自皇城之中行出,停在丹凤门前的时候,天光还未彻底大亮。
这本该当是早朝的时间,在十二月晚来的日出中,群臣集会于含元殿中参与朝会。
但在今日有些特殊,云集于大明宫正殿之前的官员行将在宫门外该骑马的骑马,该坐车的坐车,一道出长安城去迎接凯旋的兵马。
“陛下此举是否有些过了?”韩王李元嘉刚整了整衣衫,试图让这冷风别往自己的衣领里钻,就听到后方有人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又听那人继续说道:“往年至多就是筹办献俘大典,在长安宫门之上迎接得胜归来的兵马,就连覆灭百济、高丽也就是此等待遇了,今日竟还要出城相迎。”
天子降阶与天子出城犒军,都是举世稀有的待遇,用来接待苏定方与安定公主,好像有些过了。
若此次战绩乃是统一安西都护,将那些个动不动便反叛的小国全给灭国了事,或者一路打到了吐蕃的王城之地,有此等表现也说得通。
但他们一面震惊于安定公主这出领兵奇袭的表现,简直是在对方本就辉煌至极的战绩上再添一笔,一面又难免觉得,这还不到能够出城相迎的地步。
李元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想问问这些在此嚼舌根的家伙是不是想要重蹈上官仪的覆辙。
比他先开口的却是许敬宗。
这位右相不疾不徐地回道:“陛下今日出城迎的何止是安定公主。”
“邢国公为我大唐东征西讨,年高德劭,若论军功官职早已封无可封,再行城门献俘也难以体现陛下对老臣的器重,不如出城以待。”
“你觉得他不该得此殊荣?”
那人顿时面色一僵,“我并无此意。”
许敬宗又问:“安定公主为陛下之女,也是皇后陛下所出,为我李唐江山稳固敢于年少出征,以身犯险,将来恐怕真能接过苏老将军的位置统辖兵马。陛下自然要以此相迎之举力排众议。”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才应该去接手这个兵权,为陛下征讨不臣?”
那人连连摆手。他怎敢有此等举动!
当安定公主的战绩被宣扬于朝中的时候,倘若将自己假定在禄东赞的立场上,谁都得被此等阳谋所算计入圈套,只觉一阵后背发凉。
这是一份完全不容质疑的军功,也让人只恨不得去问问两位陛下,到底是如何养出这样一个女儿。
而这接手兵权,更是在场之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话题。谁不知道,以李忠为首的叛逆贼子,正是联络了长安尉与奉宸卫将军,才有入侵宫门之举。
这个时候,陛下必然要将军权放在自己信得过的人手中。而相比邢国公英国公等人,安定公主还要对陛下更安全一些。
他在此时提出反对,难道是想去找薛元超等人喝茶吗?
许敬宗以平静的语气继续逼问:“陛下所迎,还有以身殉国的庭州刺史等人,虽说他们早年间各有触犯律法之处,但在叛贼当头之时未有变节,反而守城殉难,乃是朝廷意图表彰追功的贤臣。若只行献俘之礼,将他们置身于何处?”
那先前提出质疑的官员已不太想说话了。
哪知道,这身为宰相之首的许敬宗显然是要在这出城迎接前,扫清所有的闲言碎语,又发出了一句问话:“文成公主为实现大唐与吐蕃之间的盟好,奉命和亲于松赞干布,二十二年不辱大唐名望,传播文教于边地,如今吐蕃权臣当道,悖逆大唐,为显大唐君威浩荡,将其自吐蕃接回,以礼相迎,有何不妥?”
“还是说,你觉得此举不过尔尔,愿意亲自前往域外,以全两邦友谊?”
“我……我并无此意啊!”那人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临川公主随同城阳公主自车架上朝外看去,正听到了这样的一出,不由笑出了声。
许敬宗文辞卓越她们是早知道的,但这犀利四问,却更像是此时不便发言的皇后借着许敬宗的口说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