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阿林保和二十多名身形精壮的汉子,一人双马飞驰在通往奇台的驿道上。他们离开巩宁城后风餐露宿,过驿站也只换马而不停,仅用两天时间就过了阜康县城。
“吁~~~”
随着阿林保猛勒马缰,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的一起减,四十多匹训练有素的战马狂嘶着止步。一名长着络腮胡子如同黑塔般的壮汉瓮声瓮气的道:“怎么了?”
阿林保解释道:“巴大人,再有三十里就到北海贼的哨卡了,咱们得从前面的岔路口向南,贴着博格达山走,和大人会带着几位兄弟在石城子跟咱们碰头。”
北海军当初拿下奇台以西的恺安城后,刘胜命令部队继续向西推进,最终将分界线暂时设定在了距离阜康县城九十里的滋泥泉驿站。因为当时已经是十月入冬,阜康县的守军直到十一月初给驿站送给养时,才觉情况不对。
壮汉听了点了下头,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早,便说道:“走!进山后再找地方休息!”
周围众人一齐道了声“嗻”,然后一放缰,上百只马蹄一阵急响,转眼便消失在了烟尘碎雪中。
话说乌噜木齐都统尚安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决定还是赌一把,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试试,万一成了岂不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北海军打过来,自己就算弃城逃跑,在伊犁将军明亮和朝廷那里也能功过相抵,逃过一死。
此人早年是以生员身份进兵部当笔帖式,后来参加过大小金川之战和平定陕甘回乱,还当过陕西布政使和广东巡抚,算是阿桂一党。不过倒霉的是九年前因牵扯“粤东盐商派捐公费”一案,被乾隆往吐鲁番担任领队大臣,熬了好几年,才被提升为乌噜木齐都统。
因为伊犁将军明亮和背后靠山阿桂的关系,尚安深知北海军的可怕实力。明亮当年在宁古塔那么雄厚的兵力都被打的呕血三升,巩宁城和迪化城的几千兵力就更别提了,阖城总动员都没戏,必须得来点邪的歪的才成。
于是尚安从巩宁城的驻防八旗中挑选了二十多名精锐,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之前说过,清军自“大小金川之役”后,由重视战阵训练转为强调个人勇武,故而对单兵作战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负责带队的是一名叫巴奇纳的满洲正白旗协领,此外还有两名领催委前锋校,二十名前锋兵--源自后金时代的巴牙喇前哨兵。
乌噜木齐的驻防八旗均是来自甘肃凉州的庄浪满兵。实事求是的说,凉州满城地处军事要冲,再加上所在偏远,较少受到内地旗人腐化风气的影响,在乾隆朝的历次战争中都是主力中的主力,战斗力很高,仅次于索伦兵。
巴奇纳他们这次携带的武器除了每人配备的短刀、刺虎枪和132磅的重弓外,还有十支品质上佳的蒙古花交枪。这种枪长度为三尺七寸,重八斤,装药两钱,铁子重4。7钱。虽说二人抬的射程更远,杀伤力也更大,可其长度过了两米,不便携带。
冬季的天山北麓白雪皑皑,山势高低起伏,雪山森林、河道峡谷相互交织,人迹罕至,极为难行。虽然有熟悉地形的阿林保带领,前锋营的士兵也走惯了山路,可两百多里的路程还是溜溜走了五天,到了第六天中午才来到了已经结冰的碧流河边。只要过了这条河,进入东面的山谷,再走四十里就能到石城子了。
与此同时,在离此四十里外的天山北坡上,赵新和范统、江藩三人骑着马,缓缓走上了一座高岗。放眼望去,苍茫而辽阔的山河尽收眼底,远处是如同镜子般冰冻的河流,脚下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深壑大沟。
赵新跳下马,将缰绳甩给随行的警卫,信步走进了那片只剩残垣断壁的废墟里。范统和江藩二人不明其意,也只得下马跟了上去,就见赵新低着头在废墟的雪地上拨拉了一会,俯身捡起一物。范统走上前看去,现是一块残破的陶土瓦当;中间是两条双十字线,将圆面等分成了四块,每一块里是一个边缘内卷的纹饰,纹路清晰可辨。
“瓦当?”
“对。汉代的云纹瓦当。”赵新说罢,随手递给了范统。
一旁的江藩端详了片刻,又拿在手里掂了惦,赞同道:“的确是汉瓦,这东西拿回去找人雕个砚台,也算是文房之妙趣。”
范统对文玩一窍不通,诧异道:“这玩意也能当砚台?我只听说过用秦砖做砚台的。”
江藩解释道:“秦汉的瓦当材质细密,用料考究,已近于澄泥。拿来做砚质坚而泽,贮水几日不枯,乃砚材中不可多得之上品。某早年在京城一官员家中,曾见过一方用长乐未央瓦雕的砚台,堪称绝品。”
范统恍然大悟状,笑着道:“往后得跟子屏先生多学学,我对这些真是一窍不通。”
江藩下意识的伸手捋胡子,等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从军后便把胡子剃了。哎!北海军就这点不好,即便是军官也不让留胡子。
“小范,”赵新抬手用马鞭扫了一下,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哪儿?”范统一脸茫然,四下看了看,心说荒山野岭的,我特么哪知道。
赵新这些日子一直忙于处理满清遗留下来的屯田事务,不是调阅档案,就是让后勤部的人员下去调查耕地情况,晚上回来还要开会讨论。好不容易诸事底定,也准备要走了,可今天一大早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拉着自己和江藩跑到了六十里外的这片山岗,说是一起散散心。原本他还叫了刘胜,可大刘因为临时有事,就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