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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太后之忧(第1页)

宋氏姐妹终于垮台,从此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其家人更是被流放西凉地区。自此,刘庆就只能独立承担起自己的复仇大计。“大树底下好乘凉”,如今他唯一可以攀附的,就是仍然是个懵懂少年的刘肇。

刘肇固然是年少无知,但是他的母亲梁氏等人却和他一样,茫然未觉,大祸已然临头。收拾了宋氏姐妹,后宫之中,堪与窦皇后一较长短的人,只剩下梁氏姐妹了。

其实她们也曾想过,自己是否会成为这一位心狠手辣的皇后欲除之而后快的下一个目标。经过分析,她们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因此,对于宋氏姐妹的凄凉下场,她们才得以表现得那样开心,甚至在自己梁家的宅院中,大摆酒宴,庆祝自己这一步走得明智。

梁氏姐妹认为,窦皇后对付谁也不会对付自己的。一来,梁窦两家说来可以算得上是世交,想当年,梁府的梁统老太爷与窦家的窦融老太爷,他们一道镇守河西五郡,后来又一同归顺大汉。此后经历了三代皇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家早已经是唇齿相依、生死相随的关系了。因此,窦皇后即使再过心狠手辣,也不可能对自己人动手。二来,前不久为了扳倒太子刘庆,自己可是主动献出刘肇,成为窦皇后的养子。如此一来,两家可以说是亲上加亲,为了相互之间共同的利益,窦皇后断断不能对自己下手的。

梁氏家族在庆贺之时,还不忘对未来有新的计划。因为目前为止,窦氏家族可谓是大树参天、枝繁叶茂。凭借这窦皇后在皇宫内院中的说一不二,窦家族人也纷纷陆续掌权。尽管如此,梁氏姐妹并不担心什么,因为在她们看来,一旦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继承大统,梁家很快就能和窦家平分秋色、甚至是过窦家。

殊不知,梁氏姐妹所喜者,也正是窦皇后所忧者。窦皇后日夜担心,刘肇必定会在自己母亲的唆使下,倒戈相向,到时再来反悔,必将晚矣。窦皇后既然膝下无子,权力就只能为自己所掌握,无论是梁氏姐妹,还是刘肇小子,都不过是窦皇后达成自己目的的一种手段。无论如何,窦氏都不会允许给他人作嫁衣的事情生,过去不行,现在和将来更不可以!

可叹梁氏姐妹已然成为窦皇后欲要除之而后快的目标,她们却毫不自知。窦氏就利用皇帝正妻的身份,对梁氏二姐妹恶意陷害,不知不觉之间,窦皇后就完成了皇帝疏远梁氏二人的重要一步。

但是俗话说得好,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要彻底打垮梁氏,还需要从她们的家人着手。因为在梁氏二姐妹防范最为严密的时刻,也就是其家人心中最为放松的时候。

而这一次,窦皇后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梁氏二姐妹的父亲梁竦。

梁竦早年便已经是学富五车,才通古今,只可惜家门不幸,遇上刘庄这一个残酷的君主,自己也被贬到九真郡。及至自己的两个女儿做了皇帝刘炟的妃子,梁竦也终于得以被赦免,回到自己的家乡,衣食无忧、生活不愁。

可是,一个堪比傅毅、班固、崔骃,其作品《七序》曾被当朝历史大家赞叹为“孔子著《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梁竦作《七序》而窃位素餐者臱”的大才子,又怎能够安心于此、终老一生呢?

可惜每一次自己找到入朝为官的机会,都由于窦家族人从中作梗,让自己功亏一篑。一次又一次的失意,造成了他书生意气般的冲动性格。他的长嫂,十分欣赏他的才华的舞阴公主,曾经对其劝解,不要介入朝廷争夺之时,也是无济于事。

直到有一天,他偶然和几个友人登高,几杯酒下肚,不禁心怀大畅,提笔写下:“大丈夫居世,生当封侯,死当庙食。如其不然,闲居可以养志,诗书足以自娱,州郡之职,徒劳人耳!”只盼有一天陛下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好叫自己的一身才华,得以施展开来。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言论,本来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抱负,酒后而。落在有心人手中,则成了诬蔑自己有不轨之心的利器。

此时,在凉州地界的太守名为郑据,他虽为一方太守,确也是窦皇后早就安插在梁家头顶的一把利剑,时刻准备着利用他,让梁家族人永不翻身。利用梁竦写下的这篇言辞,窦皇后急忙命人匿名向皇帝告梁家,说他们出言诽谤朝廷,犯下大逆不道之罪,梁氏族人心怀怨恨,于自己的属地暗自招兵买马,图谋不轨。

本来皇帝在窦皇后的言语之间,就已经生出了对于梁氏二姐妹的厌恶之心。此刻闻言,遂授意凉州太守郑据全力调查此事,如此这般,不正中郑据下怀吗?于是,在窦宪的授意之下,郑据将梁竦抓获,并在狱中屈打成招,承认自己与舞阴公主以及梁氏姐妹合谋,准备谋杀圣上而拥立太子刘肇登基。为让梁竦彻底闭口,待递上这一份供词之后,梁竦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冤死狱中。这一下,梁家算是彻底完了。

罪证确凿之下,梁氏姐妹尚不自知,还想尽各种办法,让皇后窦氏为其帮忙,营救自己的父亲。直到她们二人也被盛怒之下的皇帝刘炟打入冷宫,二人才翻然醒悟,是窦皇后设计陷害了她们。不久,梁氏姐妹忧愤成疾,双双毙命于冷宫之中。而梁氏族人此次也是在劫难逃,举族被流放到九真郡,即使连金枝玉叶的舞阴公主也不得幸免,以“附逆”的从犯之罪,被贬逐到新城(今河南伊川县西南)永远圈禁。为防止公主自杀,刘炟还在她身边安排了专门的看护,同时向群臣和后宫诸妃子宣布,太子是皇后之子,若有胆敢妄言者,一律严惩不贷!

时隔多年,刘炟依然记得自己的母后当初极力反对自己赐封马氏兄弟的事情。在刘炟的记忆中,马氏一辈子有两件事最让他记忆深刻。马太后拒绝封赏马家算是一件,而另一件,就非当初马氏力挽狂澜、临危受命,在先帝刘庄归天之后,排除万难,最终将自己扶持上帝位。

因此,无论从哪个层面而言,刘炟对于马氏,没有一丝对和自己亲生母亲骨肉分离的怨恨,有的只是感激。

刘炟爱名声重于性命,这已经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但是他对于马氏的孝顺,也一点没有作伪。所以时至今日,无论马家有什么过错,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罪,刘炟都能一手盖过。

可惜,马氏家族却一点也不自知,要知道马太后已经离世,如今自己得以和窦家平分秋色,大多是依靠了马氏的余荫。马氏兄弟如果不能做好自我防范,终有一天,会在这风起云涌的皇朝权力争夺中,承受滔天大祸的恶果。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何况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刘炟呢?再加上有心人如窦氏的从中挑唆,马太后的担心终究会变成现实,只是她没有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迅。

建初八年(公元83年)十二月,经过查证,廷尉在上奏给刘炟的奏章中称道:“马防、马光奢侈无度,僭乱礼教,理应严惩。马豫飞书怨谤朝廷,也应同罪!”并将马防和马光二兄弟一起弹劾。

马豫又如何会诽谤朝廷呢?

原来,马太后在世之时,曾将马家的掌家大权交到略有些作为和见识的马廖手中,并且马氏一门都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但是自马防征讨西凉回来以后,侍功自傲,并且他又被朝廷封侯,自己的另一位兄弟马光就不再买马廖的账了。大树底下好乘凉,如今马防得势,马光一个小人,又岂能放过这个机会。正所谓“盛极必衰,物极必反”,马防和马光见自己得到皇帝刘炟的信任,对家人和自己的约束就越加松弛,等到马太后死去,他二人更加肆无忌惮。

窦家在窦皇后和沘阳公主的联手策划之下,连续斗垮了宋氏家族和梁氏家族,现在朝野虽大,却也只有马家还能勉强和窦家比肩。马家兄弟素来就没什么见识,看着宫内局势变动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忧反喜。认为自己的两大竞争对手,就这样被窦家整垮了,此后朝中,也就只剩下窦家一门可以和马家相提并论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一山不容二虎,窦家怎么能够容忍马家和自己家族分权呢?

这时候的马家兄弟,依然我行我素,心怀不轨者当然是暗自窃喜,心怀仁义者则是为其担忧。杨终便是一个衷心为友的人,他素来与马廖交情匪浅,见马家兄弟如此作为,只能写书信给马廖,希望他能够约束自己的两个弟兄,免得招致无妄之灾。可惜马廖回信说,二人此刻正是日中天,怎能听自己的劝解,无奈之下,此事也只能就此作罢。

朝中有人好做官,朝中无人寸步难。窦家趁着马家兄弟在朝无人,并且马氏兄弟无能的机会,悍然决定,抓住机会,将自己的最后一个劲敌整垮,如此,窦家便能一手遮天。

建初八年(公元83年)冬,刘炟外出巡视陈留、梁国、淮阳、颍阳四郡国,窦皇后见有此良机,急忙授意窦宪兄弟联络朝中的官员,大肆给马家兄弟罗织罪名。不久,刘炟回京,有司官员便不失时机地呈上了弹劾马家兄弟的奏章。奏章中提到,马氏兄弟近年来不断地搜刮民脂民膏,富可敌国,奢侈无度,连门下的食客就有数百之多。不仅如此,他们还大肆建造宅第,栋宇连云。将军马防为皇帝执掌军权,不思报国不说,还屡屡违反朝廷禁令,私自贩卖军马、征收赋税。如此胆大妄为,理应严惩!

其实说道穷奢极欲,当今天下,除了皇帝陛下之外,天子之臣,有几人能够比得上窦家。而且窦家的名声也不好,何以他们就能没事呢?这是因为,一来,如今的朝廷,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敢于和窦家作对了。窦皇后深受皇帝宠爱,鸡犬升天之下,窦氏一门自然炙手可热。二来,朝廷之人,多为趋炎附势之辈,为了明哲保身,即使是刚正不阿之人,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以免造成不必要的牺牲。而那些墙头草们,则是趁此机会,好好地向皇后表忠心,如此,才能保证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个人交往尚且如此,又何况国家政治呢?马家兄弟到也怨不得别人,谁让他们不知自律呢。如今满朝文武,大多在指责他们的罪过。刘炟是最为依仗他们的,如此一来,不就等于百官在骂自己有眼无珠吗?

帝王就是这样,知错改错,但绝对不会认错。因此,这罪名就只能让马家兄弟承担了。刘炟一纸诏令,将马家财产变卖,马家食客遣散,对马家进行严惩。时任步兵校尉的马廖之子马豫,本来就是个火暴脾气,见当下的舆论如此不利于马家,窦家作威作福,却得不到一点惩处,心中不服,便命人四处“飞书”,严正批评窦家不说,还将朝中官员骂了个遍,认为他们是因为太后不在,才来专门欺负他们马家。

以事实而论,的确和马豫所说一样,群臣百官都是柿子拣软的捏。但他这样明着说出来就不对了,不但得罪了百官、直接树敌于窦家,还为窦家的进一步行动提供了说辞。于是便有了“飞书诽谤朝廷”一说,这在当时可是大罪。刘炟大怒之下,撤了自己三个舅舅的职位,还将马豫下狱,酷刑致死。

不见棺材不落泪,如今马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明白了当年马氏太后的苦心;也见识到窦家的厉害以及现实变迁的残酷,幸好皇帝比较仁慈,念及自己和舅舅们的亲情,这才没有深入追究马家的罪行。自此,马家只留下马廖、马光二人留任京师,昔日的世家大族,元气大损之下,只能徐图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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