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边是一个大型的特制水槽,水槽边趴着一排排被放血的小孩,鲜血流进下水管道中,腥味扑鼻。那个拿刀的屠户正和另一个人争论自己有没有打牌输掉。
右手边堆迭着相对完整的尸体,大多都没穿衣服,一个中年男人正对尸体整理打包。
这整个一幕深深地刺激了俞之龄,平时她也许会去捂住那个孩子的眼睛,让她不要看这些;但现在,她浑身僵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喂!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进来的?!”
屠户发现她们,连忙抽出枪,大声呵斥。
下一秒,他的枪还没来得及举起来,一道黑灰色的能量进入他的体内,瞬息旋转,他的内脏被瞬间搅碎,当场死亡!
其他两人也不例外,整个过程发生不到两秒钟!
“首、首领?”
俞之龄艰难地出声,第一次当着她的面使用这种称呼。
朝景脑袋里嗡嗡直响,像谁在哭,又像谁大笑。她浑身的血液冰冷,好像凝固了;很快,血液又开始沸腾,仿佛在烈火中被煮沸。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残缺不全的,布满淤青的,痛苦的脸,绝望的表情……
视线突然模糊。
朝景用袖子擦掉眼泪,跪在地上抚摸死去小孩的脸颊,是极其消瘦的脸,颧骨甚至硌手。
她吸了吸鼻子,握着小孩的手,扭头环视四周,都是这样的,听不到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泪水汹涌,已经来不及擦拭,朝景拿出几套衣服,双手时不时痉挛,跪在地上边哭边给那个小孩穿。
然后她跑到另一具尸体前,用绷带缠住喉咙的伤,认认真真地打好结,再给小孩穿上崭新的衣服,把小孩身体摆好,他们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似的。
俞之龄上前,试探着说:“我来帮你。”
“别碰他们!”朝景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她,眼睛煞红。
“好,我、我不碰,我不碰。”
俞之龄后退数步,远离尸体,做出保证。
朝景这才收回视线,动作笨拙地整理尸体,到后来,她的表情麻木,连哭也哭不出来。
俞之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注视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这样的场面,连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都会被震撼而心惊难受,这个孩子心中的阴影与痛苦只多不少。
朝景固执且坚定地将所有尸体整理摆放好,自始至终沉默不语。俞之龄安静地站在一旁,看她抱着最后一具小孩的尸体,久久不撒手,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要坚强起来。”
“你不会知道,也不会理解,”朝景的声音干涩,她低着头,紧紧抱着那具尸体,“就算你亲眼看见,也只是稍微震撼了下,他们的死亡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离开这道门,你不会再记起这件事,就算偶尔说起来,也只会像去屠宰场观赏一样,轻飘飘地带过。”
俞之龄嘴唇动了动,握紧手指。
“但他们是我的同胞,我曾经和他们相同的处境,只要某个上等人心情不好,就随时都有死亡的风险,每一天都如履薄冰,所渴望的东西,是上等人生来就有的权利。”
“我确实很难受,我觉得心脏好像被捏碎了一样,我好像和他们一起,死掉了无数次。”
“然后,我感到恶心,恶心得让我身体都在颤抖,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之前读的书都是上等人写的,书里歌颂的和平、尊重、人人生而平等、人人与众不同……这些东西是针对上等人而言。”
“可能是因为帝国某个高官或者将军是贫民出身,然后书里要去宣扬,贫富差距不是人格差距,每个人都值得被尊重。”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包含低等人。上等人从来不会说自己是上等人,他们生来就是人,而我、我和他们,都不算人。”
“上等人要杀低等人,只要是低等人,那就该死,怎样都好,反正没有任何损失。而这个时候,我却在考虑人人与众不同,哪些上等人是好的,我去探究每个人的思想,我希望不要伤害到无辜的人。”
“真的是太蠢了,我真的是太蠢了……”朝景重重地吸了口气,“我的爸爸妈妈死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学会教训;我几次三番差点被执法官杀死,我没有学会教训;现在,我总该聪明一点了。”
俞之龄慢慢靠近她:“是的,总有恶劣的人存在,但是这些人不能代表所有人,最起码在我的眼里,人人平等,没有低等人也没有上等人的分别。”
“那是你的事,”朝景郑重地放好尸体,掌心出现一颗黑色的能量球,“让这座工厂为你们陪葬吧。”
俞之龄震惊地睁大眼睛,连忙说:“不要这么做!首领,很多人是无辜的!”
朝景终于回头看她,瞳孔泛红,神情平静:“你说得对,她还没来呢,打草惊蛇可就不好了。”
俞之龄还想说什么,从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
“我说这都几点了,你们还没结束?”
“老板就要来了,出问题你们负责?”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嘴巴被什么东西捂住,身旁的同伴直挺挺地倒地,表情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
朝景漠然注视着男人:“知不知道工厂的监控室在哪里?”
男人感受到抵在后背的利刃慢慢推进,刺进皮肉,他惊恐地连连点头。
“带我们去监控室,要是耍小心思,他就是你的下场。”朝景用下巴指指他的同伴。
男人再度点头,随后,捂住他嘴巴的东西消失了,转而,他的脖子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喘气稍微用力就异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