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直接帮你做成成品,但会比您自己带布料过来贵一些。”这年头,裁缝被允许收些手工费,但正大光明买卖布料却是不行的,小裁缝这话就是“布料可以卖”的委婉说法。
祝熙语走到蕾丝布前,大致说了几个尺寸,“我想要用做些蕾丝盖布,收成不同的花边,你可以做吗?”
小裁缝一听就知道是大单,兴奋点头,“可以的,我和外婆一周之内就能做好。”说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妇人从后门走了进来,“秀儿,有客?”川省这边的方言口音不重,除了些词语,祝熙语基本都能听懂。
“外婆,这个姐姐要做桌布。”叫秀儿的姑娘扶住她。老妇人听她说完很快给出了一个数字,“你说的这几个尺寸,布料三块二,手工费只收你八毛,但你要补够布票。”
比祝熙语心理价位更低的报价,祝熙语爽快应下,“具体尺寸我明天报给你。我还想做一个东西。”祝熙语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木头长椅,我想添一个厚厚的坐垫和靠背,能将最外层拆下来单独洗的那种。”
她又想起韩宥特意给她买的丝绸,“还想做一条睡裙,是丝绸的,全素就行,做成吊带。”
秀儿的眼睛越来越亮,没等外婆开口就一口应下,“你说的我们都能做。姐姐你家是哪里的,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去拿尺寸,你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祝熙语被小裁缝一脸害怕她跑了的表情逗笑,“旁边的家属院。”
秀儿也不害羞了,生疏的奉承里透着真诚,很可爱,“怪不得姐姐你这么好看,原来是军官太太。”她不懂部队里的级别,但能住在家属院的肯定都是有职位的。
“我姓祝,你叫我祝姐姐就行。”祝熙语转头对老妇人说,“我丈夫姓韩,您看能不能让秀儿陪我回去一趟,我正好不太会量沙发垫的尺寸。”
老妇人问,“是韩副团吗?高高瘦瘦、长得很俊的那个。”
祝熙语惊讶着点头,老妇人和秀儿都笑了,“那就没什么不放心的。”见祝熙语一脸好奇,她们解释,“公社有时会请军人同志帮忙,我们好多人都认识他,是个心肠很好的小伙子。”
祝熙语觉得自己其实挺俗气的,她会为了别人真心实意称赞韩宥而觉得喜悦,“那好,等我待会儿逛完集,咱们就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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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语在集市尾部的摊位找到了刘美娟,她已经买的差不多了,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砍价。祝熙语见肖志文蹲在隔壁摊位,守着一把木制小剑挪不开眼,便从小摊上拿起两把,又挑了个不大不小的木制铃铛,“这些多少?”
摊主手放在腿边,悄悄比了个四,祝熙语从自己挎包里拿出四毛,快速放到了一个竹筐里。然后把手里的东西给了一脸兴奋的肖志文,“玩剑的时候不要对着别人啊,铃铛是弟弟的,回去洗一下再给弟弟。”
一向腼腆的肖志文满脸笑地抱住了祝熙语的腰,“谢谢姨姨!”祝熙语摸摸他的头,她见不得乖巧的孩子自己要求自己懂事。
刘文娟刚和中年男人就番茄苗砍掉一毛钱,转头看见肖志文怀里抱得满满当当的,气道,“肖志文,你问祝家姨姨要东西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挨打?”
祝熙语拦住她,“是我想买的,我喜欢志文,他多乖呀,你可别拦着我疼孩子。”
刘文娟怎么会不知道真相,但看儿子一脸高兴,便趁着他不注意问祝熙语,“多少钱,我给你。”她就是这样的母亲,会为了一毛钱和别人砍价半小时,但也愿意为了孩子付四毛的巨款买玩具。
祝熙语摇头,“说了是我送的。裁缝铺到了,姐你等我会儿,我去叫个人。”
刘文娟两手提满了东西,肖志文本在神采奕奕地对着路边的野草比划,见状收好自己的小剑,“娘,我替你拿。”
刘文娟把最轻的辣椒苗给他,“我们志文是大孩子了,知道心疼娘了。”
肖志文一脸骄傲,“当然,我要保护娘和弟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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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语带着何秀儿在部队门口登记完,先领着她去了食堂,挑了三人的量,“秀儿,你等我会儿好吗?我丈夫要下班了,咱们买了饭再回去。”
何秀儿不知道这里面有自己的份,点点头,“没事的姐,我下午没别的事。”
等两人到家时,韩宥正好端着刘美娟昨日送来的红烧肉从厨房出来,他显然也认识何秀儿,对着她点点头,多拿了副餐具出来,“先吃饭。”
也许是有点怕韩宥,何秀儿推辞了一下就坐了下来,只不过全程只吃白米饭,祝熙语不得不一直给她夹菜。再回头时,韩宥也给她夹了一筷子五花肉,“吃点肉。”
祝熙语其实是吃不惯,她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却很奇怪地喜欢甜口的红烧肉。刘美娟做的是纯正晋省菜,不仅是咸口还能尝出来醋味,于是她又把肉挑给了韩宥,可怜巴巴地对着他摇头。要不是顾忌着有人在,韩宥简直想捏捏她的脸。
一顿自两人住进来后最安静的午饭结束,韩宥端着碗回厨房,何秀儿见状坐立难安,又想帮忙又顾忌这是别人家。祝熙语赶紧解救她,拿出柜子里的软尺,“咱们来量尺寸吧,这些家具我都要做一个盖布。”
祝熙语指着斗柜,“这个要细长的,封边最好有些流苏,垂到第一层中间的位置。”她拿出纸笔给何秀,“需要吗?”
何秀接过,继续听祝熙雨的要求,这时的她再没有少女的羞怯模样,隐约和那个安静老练的老妇人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