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君山想了想:“大人,强横之人,就算命苦,也必不认命,或成泼皮,或为盗匪,就不至于沦落为乞丐了。
所以,成为乞丐者,必然就是既命苦,又怯弱者。似此等人,自然就是好人了。”
萧风摇头道:“泼皮或盗匪,固然强横,风险却高。就算混成京城首泼,赵二最终不也死了?
可当乞丐,虽然看起来不那么风光,却十分安全。加入丐帮,成帮结伙,更是互相依仗。
所以同为好吃懒做者,泼皮盗匪者或许强横风光一时,其实还不及乞丐安全逍遥长久,乞丐是聪明人,却未必是好人。”
史君山立刻反驳道:“乞丐伸手乞讨,给或不给,与人无害,何以不能称为好人?”
萧风淡淡回道:“丐帮之内,分工明确,伸手乞讨不得者,自有强讨硬要的去,坑蒙拐骗的去。
就如青楼里有妈妈也有打手一样,妈妈负责哄,打手负责打,难道哄的那个,就比打的那个好了不成?”
史君山一愣:“天师所说的固然存在,但只是少部分人而已,大部分人都是规矩的乞丐,怎可一笔抹倒?”
萧风冷笑道:“规矩的乞丐不能给丐帮交钱,连在丐帮的地头乞讨的资格都会被剥夺,更无人照顾。
赶上荒年灾年,大寒之冬,如何能度过?能活到现在的规矩乞丐,哪个身后没有恶丐跟着?”
史君山想了想:“正如天师所说,他们加入丐帮,交了些份子,得到丐帮的照顾,这也是互帮互助,并不能肯定为联合为恶吧?”
萧风不假思索:“以肉饲虎者,虽自身不愿,但虎若伤人,岂能无因果?
就算规矩的乞丐本身不作恶,他们为求照顾,交份子供养的恶丐害了人,难道他们没有责任吗?”
史君山终于等到了反击的机会:“按天师所说,各地泼皮勒索商户,敲诈摊贩,难道这些被迫交钱的商户摊贩也有罪吗?”
萧风摇头:“商户摊贩无罪,泼皮横行,是朝廷管理不严,罪在朝廷。”
史君山大喜:“所以规矩乞丐供养恶丐,规矩乞丐无罪呀!他们就像商户摊贩一样,是无奈而为之啊!”
萧风顿时语塞,沉吟道:“这么一说,这些规矩的乞丐还真的是没有什么罪过呀……”
史君山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大人说他们供养恶丐就有责任,分明是无故入人以罪呀!”
萧风似有所悟:“也就是说,商户摊贩无奈交钱,罪不在商户摊贩,而是朝廷的问题,对吗?”
史君山见萧风终于开窍了,拼命点头予以肯定:“不错,所以还请萧大人向朝廷禀明,丐帮之事……”
萧风打断史君山:“泼皮横行罪在朝廷,所以朝廷这些年加大力度,铲除泼皮盗匪。
规矩乞丐被迫交钱,供养恶丐横行,难道这也是朝廷的罪过?那些恶丐是朝廷管的,还是你丐帮管的?”
一闷棍,打的史君山直翻白眼,他万没想到,绕来绕去的,虽然让一部分规矩乞丐没了罪,可丐帮的罪却更大了!
“不不不,萧天师,丐帮也一直在管,一直在管,还请朝廷再多给些时日,丐帮一定严格自查。”
萧风冷笑道:“既然你也承认恶丐横行是丐帮的罪,那朝廷凭什么不能解散丐帮,给丐帮定罪?
如你所说,丐帮存在上千年了,这些事儿要改早就改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再跟朝廷要机会吗?”
史君山又气又急:“泼皮也存在几千年了,朝廷不也是最近才刚刚清理干净的吗?为何对丐帮如此严苛?”
萧风淡淡的说道:“泼皮存在几千年了,可泼皮不成帮派,最多是一城一县,能达到一府之地的都罕见。
你丐帮却是组织严密,天下通行。泼皮危害在明,丐帮危害在暗。泼皮如外伤,丐帮如病灶,岂能同等待之?”
史君山咬了咬牙,此路不通,决定换个赛道,他就不信哪条道上的车都开不过萧风!
“萧天师,丐帮中凶横霸道之人,朝廷尽管抓捕就是,可丐帮中许多老弱病残,为何要一网打尽?”
萧风淡然道:“我说过,人之善恶,既不能看可怜与否,也不能看命苦与否,更不能看强弱与否。
强者为善易,为恶也易;弱者为善难,为恶也难。可世间之事,从不是看难易而为之的。
强者为恶,恶行或对强弱一视同仁;弱者为恶,恶行却只会针对更弱的人。
强者为恶,因为肆无忌惮,反而堂而皇之;弱者为恶,因为见不得光,反而阴狠狡猾。
所以朝廷首先甄别的是你手下乞丐有罪与否,而非强弱。然后才看有无劳动能力,分别对待。”
史君山责问道:“既然能分辨有罪无罪,却要将无罪的乞丐也强行带去西伯利亚,是何道理?”
萧风笑道:“有罪既然当罚,有病岂能不治?他们虽然无罪,却有病,所以要带到西伯利亚去治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