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一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嘉靖忽然道:“师弟,怎么个区别对待法,不妨详细说说,我看张尚书挺想听听的。”
张居正感激地向嘉靖行礼,嘉靖早就看出张居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是碍于徐阶的面子,不好开口。
其实嘉靖对于向乡绅们征税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任何能让国家收入增加的方法,皇帝都不会反对的。
之所以以前一直没有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推行不下去。
文武百官中大部分来自乡绅之家,就算原来不是,等当了官,家里自然也就成了乡绅了。
征税之事自然要由百官来做,总不能皇帝天天拎着鞭子到下面收税去吧?可让官员自己征收自己的税,这何其难也。
没当乡绅时要交税,当了乡绅后还要交税,那他妈的乡绅不是白当了吗?
所以推行向乡绅征税的难度,不亚于用你的左手去阻止你的右手,干一些不好明说的事儿,虽然这事儿干好了能让你很快乐……
所以这些年,大明每个皇帝的右手蠢蠢欲动的时候,都被百官的左手给按住了,自然也就一直没能得到这种快乐。
既然如今师弟说有办法,那就不妨听听,张居正这小子很有冲劲,没准这俩人能把事儿弄成呢。
反正办好了是朝廷受益,我嘉靖作为朝廷的最大股东,自然也受益;办不好也是他俩背锅,与朕无关!
萧风点点头,看着面红耳赤的徐阶,微微一笑。
“徐首辅不必自谦,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与令郎徐舍人的主意堪称珠联璧合,难分伯仲,不愧是家学渊源啊。”
徐阶明知道萧风在给自己扣屎盆子,但嘉靖刚才说了让萧风把话说完,他又不好从中间打断,只好怒视萧风。
“乡绅是个很大的群体,自然也有好有坏。好的乡绅,造福桑梓,兴一方气运,对百姓有功,对大明有功。
而那些土豪劣绅之辈,则倚仗权势,横行乡里,嚣张跋扈,为非作歹,损一方气运,荼毒百姓,对大明有罪!
而更多的乡绅,既不好,也不坏,只顾积累家财,传于子孙,偶尔做做善事,也可能有些亏心事,人之常情。
对这三种乡绅,自然要区别对待。对土豪劣绅之辈,不但要征以重税,还要查清其过往劣迹,绳之以法。
若有地方官吏胆敢同流合污者,一律严惩不贷!这些土豪劣绅能为祸一方,离不开身后的保护伞!”
众人都是一愣,保护伞这个词好新鲜啊,可仔细一琢磨,顿时又觉得这个词简直是太形象了,几乎无法替代!
张居正连连点头,他身为刑部尚书,这正是他的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萧大人所言极是,前段时间万岁下令清查十年内之冤假错案,就发现大量冤案都来自于土豪劣绅之辈。
他们勾结地方官府,豢养家丁打手,巧取豪夺,横行一方!查出来的那些都已经处理了,但想来还有很多没查出来的!
万岁,臣请旨,按萧大人之意……不,按徐首辅之意,对地方展开一场专门的打击土豪劣绅与地方保护伞的行动,望陛下恩准!”
这个理由堂堂正正,任谁也没有驳回的道理。虽然徐阶无辜背锅,但他还没法开口反驳。
你反驳什么呀,反驳说这不是你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反对开展行动?反对打击土豪劣绅?反对打击保护伞?
你儿子刚从天牢里放出来,本来人们就怀疑你是徐家宗族最大的保护伞,你现在还敢跳出来反对?
见徐阶不作声,嘉靖点点头:“准奏。若有此等土豪劣绅,罪过小的,罚没家产;罪过大的,抄家流放,依律法处理。”
群臣心中一颤,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反对的,其原因和徐阶的没什么两样,生怕惹火烧身,被怀疑是保护伞。
但人人心中都在想着,一下朝立刻就给家里写信,让家里千万千万谨言慎行。
如果以前干过什么坏事儿的,赶紧拿钱去私了摆平,万一被查出来就完蛋了!
萧风笑了笑,继续说道:“对于那些行善的开明乡绅,自然要网开一面,予以优待。
但并不是说就不用交税了,而是可以合理免税。”
张居正疑惑道:“免税和不用交税不是一个道理吗?怎么叫合理免税呢?”
萧风笑道:“既然是行善之家,其荒年施粥,扶危济困,修桥补路,建立公学等事,自然是要花银子的。
这些花的银子,可以向朝廷申报,经朝廷核实后,百姓证明后,可以免除相应的税赋,甚至可以抵扣双倍税赋。”
张居正不解道:“免除相应税赋,这个我可以理解,但为何要抵扣双倍税赋呢,这样朝廷不是吃亏了吗?”
萧风正色道:“朝廷并不吃亏,反而是占了便宜的,此中道理,一说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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