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的案子审得很快,因为大部分的罪证那天在大殿上已经讨论过了,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了。
当年三个帮严党作证,陷害曾铣和夏言的军官,都已经升官了,最大的当到了副将,最小的也当到了游击将军。
这三人像当年一样,还是被锦衣卫抓回来的,还是先关进了诏狱。然后陆炳告诉他们,朝廷要重审夏言之案。
三人大惊:“陆大人,当年严世藩告诉我等,这是替万岁办事儿啊,说你也是跟我们一伙的啊!”
陆炳淡淡地说:“这话你们尽管去说吧,你们诬陷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诬陷万岁,你们是想诛十族吗?”
三人顿时如坠冰窖,半天才问道:“大人,那我该怎么说呢?”
陆炳叹了口气:“你们可以说严世藩当时骗了你们,说只要你们诬陷曾铣给夏言送钱,就保你们不死,还能升官。
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了。不过在这过程中,不要提万岁,哪怕说严世藩假传圣意都是不行的。
你们当时因为杀良冒功被曾铣治罪,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根本不用严世藩说是万岁的意思,你们也会那么做的。”
三人哭丧着脸道:“如此一来,我等的命就没了。帮着严世藩诬陷曾铣和夏言,这是多大的罪过呀!”
陆炳淡淡地说:“你们三个是死定了,不过也就是如此罢了,你们的家人肯定不会受到牵连的,这还不够吗?”
三人沉默片刻,忽然想到一件事儿:“仇鸾呢?当初他才是始作俑者啊!是他先诬陷曾铣,我们才跟着诬陷夏言的呀!
我们都必须得死,难道他就不用死吗?凭什么呀,这不公平!”
陆炳冷笑道:“公平?什么叫公平?万岁只说给夏言平反,又没说给曾铣平反。
当然,夏言平反了,曾铣最大的罪名,边将与首辅勾结,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仇鸾的奏折并非他本人所写,乃是严世藩代笔,如今仇鸾把有关夏言的事推得一干二净。
他只承认告曾铣克扣军饷,穷兵黩武,一心收服河套,不惜挑起边衅之罪。
这等事,别说现在不能说曾铣肯定没有,就是真没有,仇鸾也不过认个诬告反坐的罪名。
克扣军饷,穷兵黩武,挑起边衅,诬告这三样罪名,要不了曾铣的命,自然也就要不了仇鸾的命。
何况仇鸾如今是什么身份,你们三个是什么身份?仇鸾是太子太保,战功赫赫,将功赎罪也够了。
你们呢?你们有什么功劳可以抵诬告了曾铣和夏言之罪的?”
三人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陆大人,那若是我们一口咬定,曾铣就是和夏言勾结呢?
我们当年是这么说的,如今也是这么说!反正死无对证,他们凭什么说我们说的就是假的呢?”
陆炳笑道:“若放在平时,这确实是个办法。骨头硬一点,没准还真能熬过去,可惜这次不行。”
三人不解:“我们的骨头够硬,陆大人请明示,为何这次不行呢?”
陆炳苦笑道:“上次是万岁要杀夏言,结果是确定了的,所以证据根本就不重要。
这次万岁要为夏言平反,化解怨气,结果也是确定了的。没人比万岁更清楚夏言是无罪的了。
所以你们当年的证据根本经不住推敲,而且这次也不是你们能硬挺过去的。你们不开口,朝廷就会找更多人来查。
你们的部下,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同僚,就没有知道真相的吗?当年严党那般嚣张时,你们也未必就能守口如瓶吧。”
三人面面相觑,陆炳让他们三人在牢里商量了一夜,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保全家人,换个痛快。
数日后,夏言一案平反,昭告天下,圣旨大意如下。注意是大意,不是原文。
奉天承运,大家都听朕说:严世藩那个混蛋罪行累累,现在血债上又添了一笔。
当年为了帮他爹坐上首辅之位,他勾结多人,构陷夏言,以私通边将的罪名将夏言干掉了!
当年朕身患重病,经常昏迷不醒,严世藩和他爹趁机把持朝政,瞒着朕将夏言定了罪,杀掉了!
朕这几年修道有成,身体好了很多,没事儿的时候经常琢磨这件事儿,觉得事有可疑。
于是利用这次平冤案的机会,下旨重查此案,果然发现都是严世藩搞的鬼!所以给夏言平反!
夏言没有勾结边将,不过他为人比较高傲,对朕不讲礼貌,错误还是有的,不过瑕不掩瑜嘛!
他人都死了,这些小问题朕就原谅他了,不追究了!因为他冤死了,朕要补偿他一下。
由夏家族中选出一个男子,过继在夏言名下,朝廷恩荫一名进士出身,优先提拔。
夏言为人耿直,清高自持,不辞劳苦,能任繁剧,虽有小亏,不伤大节。
朕更念其往日功劳,不究其往日过错,着恢复其生前所有官职,追谥“文愍”。
曾铣为图战功,鲁莽激进,扩军充备,御下严苛,不顾情势,屡起边衅,其罪可察,并非无妄。
然其清廉自守,家无余财,镇守边关,屡立战功,武将求战,不为大错,志在立功,身遭重法。
此亦因严世藩构陷夏言所累,朕心悯之。抵其罪后,犹有余功,追赠兵部尚书,谥号“襄愍”。
「沉冤昭雪,投票催更以示庆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