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张声势,故弄玄虚的人他见得多了,这么多年在他面前装逼成功的,除了陶仲文,就是萧风了,区区一个画师……
画师将笔放下了,凝神静气的双手将画举起来,给自己的模特黄锦看。黄锦看着画,心里没底,转头看向嘉靖和陆炳。
这就是时代的问题,在玻璃镜子还没发明普及的年代,铜镜的分辨率有限。而且十岁的男人还没到成天照镜子的时候。
所以黄锦对自己十岁时的模样,反而不是特别清楚,远不如他身边两个玩伴来得印象深刻。
嘉靖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陆炳见嘉靖并没有耍赖否认的意思,才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嘉靖想了想:“你作画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鉴定书画还不知道呢。黄伴,你去取几张字画来。”
黄锦走到嘉靖身边,听他小声地吩咐了几句,弯腰往后宫而去,过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堆字画,放在画师面前。
嘉靖点点头:“你把这些字画,同一人所写所画的区分出来,朕就信了你的鉴定能力。”
这些字画有新有老,有的有落款儿,有的没落款。画师也不废话,直接开始分类。
他根本就不看落款,只是用手轻轻比划一阵,就放到一堆儿里,片刻之后,分成了几份。
同一份中,有同样落款儿,也有不同落款的。不言而喻,这里面肯定有赝品。
还有的同一份中,同一个落款,但书画风格大相径庭,看起来完全就是两个人所作,却也被放在了一起。
黄锦上前将分类的结果抄录下来,交给了嘉靖,嘉靖手中则拿着内藏库中的真伪鉴定名录,一一对照。
嘉靖忽然眼前一亮:“错了!你对那些名家分类的书画鉴定结果与内藏库中的意见一致,但有两篇字却鉴定为一人所写!
这两篇字是裕王和景王早年在文华殿上课时所写,因为他二人第一次习字,朕还亲自去看了。
他二人是课上现场所写,朕见第一次习字就写得甚好,才命人收入内藏库,留为纪念的,这岂会有错?”
画师一愣,但仍不认错:“万岁,此事微臣不知。但微臣以字之骨相所判断,这两幅字真的是一人所写啊。”
嘉靖都气笑了:“朕亲眼所见之事,你都这般嘴硬,可见你平日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不知骗了多少人!”
嘉靖的目光看向萧风,语气中带着不悦。
“师弟,顺天府也是你代管之地,怎么下面的官吏这般刁顽吗?”
萧风也有些哑口无言,他忽然想起了后世的一个段子。
据说末代皇帝溥仪,在经过劳动改造,成了人民的一员后,有一天就想家了,于是就买了张票回故宫去看看。
然后他看见了一面墙上,挂着清朝历代皇帝的画像,他就一张张地看,估计心里在跟祖宗赔不是,朕把江山弄丢了……
最后他在光绪帝的画像面前站住了,对旁边的讲解员说:“这个画不是光绪帝,这是醇亲王,你们弄错了。”
讲解员拿不准,就请来了专家,专家很不屑地问溥仪:“你是研究历史的专家吗?”
溥仪肯定不是,他之前的工作和现在的工作都不包含这项内容。因此很老实地摇摇头。
专家就更不屑了,告诉溥仪:“这是我们专家研究的领域,我们是不会出错的,外行人不要瞎质疑。”
溥仪也火了:“我虽然不是历史专家,但我亲爹我还是认识的……”
眼下的情况就很类似,画师告诉嘉靖,经过我专家的判断,这两幅字儿是一个人写的。
嘉靖说,虽然朕不是书画专家,但这是朕亲眼看着我两个儿子各自写的……
萧风拱手道:“师兄,此事倒也好办,虽然时隔多年,但自己写的东西,自己还是能认出来的。
师兄不妨挡上落款,让裕王和景王来认一认,看他们还能不能认出来了。”
嘉靖为什么要跟区区一个画师较劲呢?因为他不想让百官觉得自己是靠皇权蛮不讲理。
海瑞奉旨清查冤案,他的奏请合情合理。但嘉靖确实不愿意在夏言一案上再折腾了。
所以他一上来就压制了海瑞,本想着海瑞知趣一点,退下去也就罢了。想不到这个杠头死顶到底!
众目睽睽,如果嘉靖还是一味的硬压,群臣就算不敢说什么,心中也肯定是不服的。
萧风提醒他名声对修道的重要性,让他也不能不有所顾忌。所以他希望能通过击垮海瑞的证据来阻止此事。
听了萧风的话,嘉靖点点头:“也罢,朕就让你心服口服,免得说朕以势压人,不讲道理!”
片刻之后,裕王和景王都被叫上大殿,那两幅字也在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时间毕竟是有些长了,端详了一阵子后,裕王才犹豫着拿起其中的一张纸来。
“这个应该是我的……”
景王忽然想起来了:“不对呀,我怎么记得,那天下课时咱俩打起来了,我把你的字给撕了……”
景王这一提醒,裕王顿时也想起来了:“对对对,第一天上课,我也把你的撕了,后来你还挠了我一把……”
景王连连摆手:“不是挠,我怎么可能挠人呢,我应该是给了你一掌,不过掌法中带着点指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