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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第2页)

目光自台下的一应附和者转回,凤丹堇看一看几丈外这位她的手足,勾一勾唇角,“表象何须看,本宫于性命危难之际献上祭礼,想来天地先祖在上,也能怜我一腔赤诚。”

晨曦薄,山峦重。值清明雨来,细细密密地浇得众人衣领襟前半湿不湿,口鼻窒潮。顶着沉甸甸的水汽抬头望,称王的贼人站上高台,禀呈圣意,敬告天地。

雾霭风雨,凡人沐泽,避无可避。江山改主,也是定局。

祭台上的生死一线仿佛也勒着卢洗脖子,他半天语不成句,等到祭祀如常礼毕,群臣有序散场,他急匆匆跟在虞兰时身后,紧追几步,低声问:“兰时兄,你因祭文一事去过定栾王几遭,如何?”

听到要紧字眼,虞兰时捏紧袖口,反问:“什么如何?”

“少装傻充愣,定栾王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说到这里,卢洗语声里隐隐压不住的兴奋,“不对,今日我已亲眼见到,定栾王好生神武,一己之力抓住刺客,适时其他人谁也没反应过来。我在入华台宫前已听说她的威名,可后来也有人说她恃权行事嚣张,今天亲见,才知不可谁的话都听……”

卢洗一说起便止不住,听得人烦躁。怎生忘了,这人也曾说过相似的话,口口声声说要成为定栾王麾下幕僚,说是毕生夙愿。

果不其然,卢洗再次问起:“如何才能去到定栾王麾下?”

“痴心妄想。”

有人替虞兰时答了,循声看去,是蔺知方正从旁边走过来。

同为新科三甲,他二人进了翰林院做编修,蔺知方却是进了实打实干实事的六部之一,近来手头又连着接下几桩旧案。其他人视为烫手山芋的旧案,蔺知方接得干脆,为翻查线索四处奔走,不认死理,听说为此还开罪了几位朝中官员。

卢洗是和蔺知方一道从陈州来的,入朝后虽少些往来,仍颇有些微末之时的情谊。痴心妄想四字一砸下来,耿直如卢洗,也有些小小的不快,待走到人少处,便问蔺知方是什么意思。

蔺知方很是坦诚,直言:“莫说日前刑部结党营私一罪已在朝中激起不少波澜,时至今日仍有人被拉下水,脱不开干系。便问问你身边这个人,祭文一事令他大出风头,不少人称定栾王又收下一条走狗,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是何滋味?”

卢洗摇头:“祭文一事不过是翰林大学士布下的任务,兰时兄于结党一道并无心思,知方兄不要听信他人流言,胡乱编排。”

虞兰时找了片屋檐躲雨,掸一掸袖上水珠,心想也不全是流言。

蔺知方冷哼一声:“他如何自证?”

卢洗道:“莫须有之事,何必自证?”

两厢对峙。

蔺知方蓦地抬手一指置身事外的虞兰时,目光淬冰,道:“我问你,你当真无半点攀附之心吗?”

虞兰时点头:“有。”

这回答实在太过出人意料,不仅蔺知方,连卢洗都吃惊得愣住了。

蔺知方说果然如此,冷笑着:“厮人狼子野心,怎么到现在反而不藏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慕强亦是。我何必藏?”

卢洗缓过神来,连连点头:“有道理!定栾王何许人也,合该有许多人仰慕钦佩,就论翰林中,十人里也有七八个。只是兰时兄平日里十分清心寡欲,竟不知也藏了与我一样的心思,半个字也不露,真是见外!”

蔺知方真恨卢洗死撬不开的榆木脑袋,咬牙道:“他已然是借门路与定栾王结上关系,朋党干系重大,你还有心思谈笑这些。”

卢洗被唬了一大跳,连忙四处看看有无人在旁听到,压着嗓问:“不过是写篇祭文,如何与朋党二字扯上关系?”

敢情前头说的那些他是丁点也不过脑。

蔺知方闭眼缓了缓气,说:“现下不是他有没有,而是外头传他有。言官传他有,六部上下传他有,传来传去,传到摄政王面前,只你一人说他没有,谁信?”

卢洗倒吸一口冷气。

清冷雨飘的屋下一角,祭台上的鼓声早歇了,官员们陆续避雨去了前头,剩下三人站在此处。卢洗看看蔺知方,又看看神色全无触动的虞兰时。

“若说有攀附之心的便是朋党,那么不单我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举凡一个路过侯门官府前的担菜人,都要背上这大逆不道的罪名了。”虞兰时总算开了口,很是诧异的模样,“人人羡权贵,人人都有罪,岂不可笑?”

“是可笑。”蔺知方接话道,“可笑你还装作不知。祭文一事牵连多少,翰林大学士交托你手时你不会不知,朝中保皇与革新两派早是水火之势,轮得到你来写这篇祭文?既是轮到你,两派的矛头便也指向你,怎么,定栾王指点你写文章之时,竟没指点你其中要害吗?”

剑拔弩张。

卢洗忙忙上前两边和稀泥,“且慢且慢,都是猜测。知方兄明明一番好意,不要说得这般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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