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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浒眼前晃过那枚从罗帷后探出的长指上戴的红玉扳指,又晃过手上那几页墨字累牍的白宣。
陡然,右手一阵刮骨锥心的剧痛抓回他散乱心神,视线聚焦,停在眼前一把滴血的匕首。
身处之地仍在随波浮荡的船上。
那双琥珀色眼睛,俯视着他,里面透出的寒光比刀尖更为摄人。她说:“若你真能拿下定栾王,自是你的本事。可是若没有拿下,你又是什么下场呢?”
“无非就是死于定栾王军的乱刀之下,正好你家主子背后做的勾当,也可以跟着你的死一并洗个干净。说起来这步棋哪里走得仓促,简直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二头领,你说是与不是?”
“至于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勾当,就得劳烦你带我去找你家主子,待我亲自问一问了。”
明明陈浒什么也没有吐露出来,她已把来龙去脉猜得七七八八。
但看她孤身夜袭,在巡逻密布的这艘船上如入无人之境,且不知在暗处窥伺了多久。
以她的身手,船上哪一个不是囊中之物,仍能按兵不动,这样不动声色搜集一切蛛丝马迹,在不过半个时辰里便叫他丢盔弃甲毫无还手之力,意图连根拔起他的背后势力。
此人心性手段之狠,可见一斑。
女人,美貌,身手,谋算。
黄色招子。
答案已经在眼前。
除了主公尚且惊叹不已的那位人物,当下还有谁有这等本事。
“定栾王大驾光临,我等不胜荣幸。”陈浒拿刀的那只手已然废了,他勉力挣扎了几下,强笑道:“我料想那平定北境的定栾王应当是何等坦荡磊落的英雄人物,今日看到你,却是我想差了。”
今安真真是听到了个笑话,轻笑起来:“你如何看,干我何事。”
她身上的杀伐之气几欲能凝成实体,半点不肖北境前大将军收锋芒于鞘,做一位戍卫边疆的守城者。
眼前这人更像是开山利斧,所向披靡。
到这步田地,胜算多少已经摆在明面上。
几处重伤迫得喘息难,陈浒艰难出声,几乎是难以启齿:“我、我曾从兵于北境戍卫军,拜至千兵大都统。七年前在一场对抗夷狄的战役中误中敌计,只剩六个弟兄一起逃出来。”
七年前,今安不过是一小小百夫长,刚从大将军的赏令下接过自己的第一支百人小队。而今竟在远离北境千里之外的南城江上,遇见甘为贼首的旧日同袍。
没想到有这发展,今安诧异地抬了抬眉,“你是要给我讲故事?”
陈浒噎住。
今安毫不关心他此时自揭老底的用意。是示弱求饶,还是缓兵之计,她都不在意。
若非知晓自身已成了弃子被抛于这无垠江面上,这人恐怕还要守着忠诚与她横刀对峙。在他抛弃了从军立下的保家卫国誓言之后,为财而立为生而弃的所谓忠诚。
她颠着匕首,漫不经心地,“那么,你从军时救了多少人,叛逃后,将杀人夺财的刀尖指向你曾立誓守卫的百姓,又杀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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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
惊恐缩紧的瞳孔中,数条铁爪绳勾破空射来,钩住船身甲板。萦绕众人心里的恐惧,就这样随着数艘高船压来的阴影步步逼近。
平静了一日夜的江面犹如掀起了数丈高的惊涛,就要将他们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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