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在朝堂之上宣布。”李治朝着下方众臣看去,徐徐说道,“天后有意成立珠英学士,修编一本名为《三教珠英》的文集。”
众臣茫然抬头。
这种修编文集的事情,说白了就和前太子修瑶山玉彩、现太子早年间修后汉书没什么区别,不过是需要从弘文馆中多找点人来打下手而已。
如果说在寻常的情况下,这件事单独拿出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可在前头那两道诏令有着如此惊人的分量之时,这件事就当真不太够看了。
为何……
“天后的意思是,这部分人手就不从弘文馆学士中挑选了,效仿今年的制举,以考核的形式来决定。”
“参与考核的人选为身负才学的女子,至于官职待遇,我已与天后商榷过了,珠英学士之中最次一品,等同于七品京官。”
李治的这两句话丢出,确实解了在场诸人的疑惑,却也直接让他们各自瞠目结舌在了当场。
若说天后只是想要在协办政务中,有一批女官在旁辅佐,那么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之前内朝女官和临川公主这样的宗室都是这么为她效力的,但那句等同于七品京官,却真是将所有人都给惊了一跳。
这句话绝不可能是在说珠英学士的俸禄待遇,而是实打实地要让她们在官职品秩上,和外朝官员对等。
换句话说,这是天后要扩张外朝的女官!
别管珠英学士在天后的说法中是不是额外增设出来的官职,这种仿佛忽然多出了一堆竞争对手的冒犯感,几乎是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朝堂。
然而当他们的反对之言刚要预备开口的那一刻,他们看到的,分明是这样的一出画面。
天后的面色深沉而从容,在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告知众人,一次次地有人想要将她从现在的这个位置上拖下来,可就是她这个出身不高的皇后笑到了今日。她如今想要促成的这件事,虽是经由李治的嘴里说出,却也是她自己的诉求,会一手将这些反对的声音给拦截下来。
安定公主,不,应该说是镇国安定公主正在侧身回眸朝着他们看来,仿佛正在品评面前的这些人会给她的计划带来多少麻烦。
又因她已然站到了朝堂的最前列,在她背后的天后和她本人之间从未有变的目的一致,让人清楚地感觉到了这种联合背后的威慑力。
而与此同时,那位刚刚就任的太子根本不像是对此事有任何一点反对的意思,仿佛陛下先行宣读敕封镇国安定公主的诏令,对他的举动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至于天皇陛下……
他都已经直接离席而起了。
“行了,就这样吧。如有其余要事上奏,交给天后和太子决断。”
众臣:“……”
陛下确实抱恙在身,可这句话说得却当真很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可若让李治来说的话,这些人又如何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呢。
太子是他想立的太子,被成功扶持到了这个位置上。天后是他的臂膀助力,绝不能跟他生出龃龉。安定兵权在手又正值年轻,愿意只做镇国公主缓和内部的矛盾。
所有的一切虽然好像偏离了正轨,又好像还都在他所能把握的情况下,他又怎能因小失大,为了这个已跟他过了明路的女官计划,去站在那些朝臣的立场上办事。
就当他是真的在逃避一些东西好了。
反正,今日的局面难道不是皆大欢喜吗?
在正月初十之后的休沐日后,天后遴选珠英学士的标准,就被张贴在了外头。
朝堂官员随即看到,这珠英学士的考核当真是和科举选拔有些相似了。
“同样采用糊名制,同样分成帖经、杂文、时务策三项……”
只是在帖经的篇目选择上能够更加自由,杂文科可以用诗词替代,至于时务策,也会将选题更偏向于民生一些。
“只是修编《三教珠英》的话,需要考核到这个程度吗?”韦思谦在随同太子途经这份天后旨意的时候,便忍不住问道。
李贤也不知道。
“但起码,考核标准从严,便不会让抗拒此事的朝臣抓到弹劾的机会,也不会在短时间内筛选出大批的入流女官,我阿娘在此事上必定有所考虑,不会让官场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