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当即转头朝着含元殿外踏出。
在行将出殿门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大殿之内的噤若寒蝉景象里还自有一番暗潮汹涌,唯独身为太子的李弘还站在那张被扔下来的上奏文书旁,自有一种孤立无援的伶仃。
可今日种种,固然有人在幕后推动,这其中的种种选择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又与他人何干。
天皇陛下被自己的好太子给气成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咎由自取的荒诞。
不过虽因他多年间的猜忌,将这父女之情磨灭殆尽,作为仅次于李弘序齿还手握重权的安定公主,在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与她一并走出殿外调集南北衙兵马的契苾何力就看到,安定公主今日是少有的一片肃然正色,自眉眼间还能看到潜藏的忧心,就连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显庆五年阿耶风疾发作至今,从未有一次到今日这个地步。此前上官仪勾结薛元超等人逼宫,阿耶彼时还在病势紧急的情况,也没变成这样,可见真是被气得狠了。”
像他这等压迫血管到影响视力的病症,是真应该保持心情平静的。
可偏偏他想要遵循医嘱,也已试图让自己隐身于幕后,还是被李弘给气得破了功。
李清月长叹:“我真不知道,那些东宫属臣到底给太子下了什么迷魂药。也或许真是权势动人心了,他们刚被遴选在东宫臣子之列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契苾何力默然不语,很想回一句太子确实混账,但想想他平日里的做派,还是只回道:“陛下会没事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李清月像是也意识到不该让契苾何力评价太子,当即改口,“我去调监门卫和北衙军,凉国公去调金吾卫和千牛卫,除了封锁宫门外,也需留意京中动静,以免造成恐慌。”
这些官员暂时被扣押在宫中,自会有人前去家中通传个大概,但今日要在朝堂上商议的原本就是大事,其中涉事之人又当真不少,难保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好。”契苾何力回应得很痛快。
他不是没有意识到,安定公主此举,分明是将宫中内外调兵权柄做出了切分,将天后的那句号令拆成了她守住宫城,契苾何力负责宫外。
一旦宫中有变,兵力完全把握在安定公主的手中,根本没有给外人插手的机会。
但对他来说,这是免于牵扯到此次天皇天后和太子群臣之间矛盾的最好位置。
以安定公主平日表现,她做出这个决断,也不过是确保局势不会失控而已。
当他调派京中巡防势力完成了各处放哨折返宫中时便发觉,比起魂不守舍的太子,安定公主办事当真要稳妥得多。
除却宫门禁闭后的兵马调派,她也没忘叮嘱今日的膳房,不必将饭食送到前朝办公之地了,直接送一批到含元殿去。
至于那些并不参加常朝,而是协助办公的胥吏,还是按部就班地留在官舍衙署之中严禁外出。
皇帝病发是大事。
朝堂官员也得关照着。
“……我是真没想到,还能吃到这样一顿廊下食。”娄师德扯了扯嘴角,朝着一旁的狄仁杰说道。
见他似在走神,娄师德又多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以你的胆量,不至于被今日的这一出吓倒吧。”
狄仁杰摇头:“我是在想昨日右相说的那番话。”
他说推行科举糊名,乃是不可阻挡的天下大势,只有那些负隅顽抗的人,才会想出抱团取暖这样的办法。
这一点,狄仁杰很是同意。
但怎么说呢,他也没想到有些人的胆能肥到以这种方式抱团的地步啊。
果然长安的官场就是要比并州水深,他以前还是见识得少了。
也或许,这才是长安贵胄真正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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