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
他就是个在颍川打猎饮酒的闲人,哪有什么风姿可言。
李素节的目光黯淡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萧侍郎如果有话想说,还是直接说个明白吧,没必要在这里恭维于我。”
有什么事,大可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您若这么说的话,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了。”萧德昭端详了一番李素节的神情,见他并未因被天子置之不顾而彻底颓丧难当,心中对于自己此次前来能否达成目的,越发有了几分底气。
“我希望你此次站在弹劾武后的这一方。”
“你在说什么胡话!”李素节听到这吓人的一句话,瞬间就跳了起来。
什么叫做站在弹劾武后的这一方!
他确实多年间不在关中,但并不代表已完全隐居于桃花源,对于天下事务纯然不知。
方今诏令之中,恐怕将近有半数出自天后之手,让早年间还觉二圣临朝持续不了多久的人,都被打了不知多少记巴掌。
天后权柄之盛有目共睹,连带着太子之位也日益稳固。
所以这数年间他母亲给他送来的信中反复强调,千万莫要头脑发热想要寻找起复的机会,能不要重蹈王皇后和废太子的覆辙都已算好了。
但萧德昭却说,要让他弹劾武后?
“来人,”李素节高呼,“将他给我——”
那“赶出去”三字还未出口,萧德昭已脚步飞快地合上了此地的大门,转头朝着李素节厉声喝道:“许王居处许州多年,已胆魄尽丧到连听人说完话都不敢了吗?”
“天皇当年封禅泰山途经郑州,距离你所在的许州不过一步之遥,他让你去了吗?他以你抱病在身为由不让你回返蓬莱宫拜见父亲,你送去一封《忠孝论》以表忠孝之心,起到作用了吗?两年前许王妃为你生下长子李璟,天皇何曾对你和皇孙有所垂怜准允你入见?”
萧德昭步步紧逼:“你若觉得这便是你往后该当过的日子,你的儿子也该当如此,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跟你说的。”
李素节面色一阵青白,咬紧了牙关,“可你别忘了,我已失去了圣人宠爱,又有何办法。”
再去追忆当年还是雍王的时候,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就连那岐山之上的九成宫,也早已经被许州的山野景象所取代。
可萧德昭的接连三问,却像是一把再残忍不过的利刃,忽然将其剖开,迫使它暴露在了天明日光之下。
现在的这条路,难道是他想选择的吗?
不是。那不过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命罢了。
“不,你失去的不是圣人的宠爱,你只是被武后排挤在外。”萧德昭仿佛也有些不忍心说出方才的那些话,在和缓了几分语气后走到了李素节的面前。
但这句话,好像并不能让人有多感到慰藉。
李素节苦笑:“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萧德昭振振有词,“武后此次提出的科举变革势必在朝堂上掀起一番滔天巨浪,也因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必要造成朝纲不稳,天皇陛下若还是个明君,便该当阻止她提出此举。其间矛盾激化,若能令武后地位退一步,难保没有你的机会。”
李素节沉默了一瞬,在面上有短暂地被希冀之色所占据,却还是低声回道:“可我阿娘说过,这朝堂之上最忌讳像是上官仪一般,以臣子身份妄加揣度天皇天后的心意。”
若是武后当真如同萧德昭所说的一般,完全不顾天皇意愿,为了争权夺利,发起了什么触动朝臣利益的大变动,那她恐怕也无法成为今日的天后了。
天后是君,这些人是臣,其中的胜败关系,明明还很清楚地摆在众人的眼前。
但他这句质疑刚刚出口,萧德昭的下一句话就已接踵而来:“这不是揣度,而是事实。武后意欲发起科举糊名,太子东宫属官均觉不妥。若你不信我的判断那也无妨,你总不应该觉得,这么多人的想法都是错的吧?”
“要不是你与我兰陵萧氏之间的关系,我何必千里迢迢来到你的面前,给你指点一条生路!”
这话中的气势依然不小,也让李素节有一瞬间在想,他是不是当真因为阿娘对于武后的退让变得过于谨小慎微,这才在机会到达面前的时候都不敢伸手去将其抓住。
虽然此刻他还并未从萧德昭的口中获知事情的全貌,但或许确实没有他想得那么糟糕。
想到这里,他的面颊颤抖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