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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很理解你们大唐这位太子的表现了。”钦陵赞卓朝着面前的江水滔滔景象望去,在这份与藏原之上有别的风光中沉浸了有一阵,见李清月也走到了甲板之上,忽然出声说道。
大唐边境虽然和吐蕃的战区划分规则不同,但他此前就对大唐势力有所了解,又在确定了效忠对象后多了解了些东西,还不至于到两眼一抹黑的地步。
安东大都护府经由这番整改之后的统辖范围丝毫不在整片藏原之下,甚至还多出不少,而这样的一片土地上既有安定公主的封地,又有她的大都护府所在,说她是此地的土皇帝一点都不为过。
虽说这位李唐的陛下大概是因为她是个公主,又有那位天后从中助力,才让这样一份官职委任最终敲定落成,但在这份滔天权势面前,性别当真已经变成了其中会先被忽略掉的东西。
太子怎能不感到恐惧!
这位安定公主已完全可以说,天下名将七人,五人出自门下,二人随同出征。
相比起毫无建树、徒有仁善之名的太子,她在民间在府兵之中的声望已经到了巅峰。
这其中的云泥之别,已经不需要多加言语来形容了。
钦陵赞卓忽然有些庆幸,他在抓住了那个契机之后直接选择了投诚,还是效忠于安定公主本人而非大唐。
否则,若是等到他被押解到长安的时候才因权势折腰,就算他再如何有统辖兵马的本事,又自诩能够做一把凶刀,也未必能够进入安定公主的眼中。
“你居然能理解他?”李清月好笑地摇了摇头,“可我若是他的话,我早应该借助于天皇天后之势,借助于这个正统太子之名,在朝堂之中挖掘出贤臣良将,在大唐天灾之中推行种种匡扶社稷的正道,无论能否和安东大都护分出个高下来,总也得拿出意欲分庭抗礼的表现来。可他呢?”
他连这十万府兵清算战功的场面都没来看上一看!可就算是顶着太子的名号对这些人发起慰问,也总好过他什么都不做吧。
现在李清月意图在十月之前重新往河北道走一趟,去看看出战前由她负责的那片新田是何种状况,而后再往安东大都护府去一趟,和李谨行做些公务上的交接,太子他又销声匿迹了。
谁看了都得说一句,这位太子在收放自如这方面的表现,还是挺能耐的。
——不是褒义。
钦陵赞卓:“……我只是说实力对比,没有说具体的应对。不过我有些不太明白,为何主君要让我先出任安东大都护司马的位置。”
若按照他从属于安定公主的关系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最合适于他的位置,可对钦陵赞卓来说,这却让他和吐蕃之间距离得太过遥远了。
他熟悉的是藏原之上的作战,随后往北或者往西扩张。
他深知卫藏四如境内的每一处隘口,知道吐蕃腹地的各位将领本事。
若要突破吐蕃腹地之前的屏障,他将会是最好用、最锋利的一把刀,而不像是此刻一般,坐在大河之中的渡船上,即将先行前往辽东赴任。
“因为我需要你先学会两件事。”李清月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而是继续朝着远处望去,就仿佛在取得了这等辉煌的战功,拿下了这样的官职封赏之后,她的目标依然在更远的地方。
“你需要先静下心来,重新证明自己的实力,而渤海与室韦都督府内的平乱就是你最好的机会。安东大都护之下除了副大都护,还有一个副都护的位置,也是我给你预留的副手位置。你必须证明给我看,你有坐上这个位置的能力,否则我没必要为你对着芒松芒赞下死手。”
让他像是高宝藏一般被送入长安,反而更能彰显大唐的仁德。
“第二件事,我想让你记住。你现在已经没有一个兄长为你随时准备好出战的物资,这些东西都要你跟着我一起筹备。”
钦陵赞卓压低了眸光,平复了数次呼吸方才压制住了其中的伤痛之色。
李清月的声音随即传入了他的耳中:“河北道的新田、辽东的沃土之上,都要长出足够的米粮,才能为覆灭吐蕃的最后一战敲响战鼓。”
她轻叹了一声:“我不想做竭泽而渔的事情。”
在这句话说完后,她有许久不曾继续言语,只有船只在顺流而下之中被河水拍打着船身,发出一阵阵的响动。
自钦陵赞卓所站的角度,也无法看清安定公主此刻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上似有几分忧思与远望,又被那等筹谋在握的从容冲淡了前一种情绪。
可等到船只行过濮阳之后,前者便彻底消失殆尽了,甚至让钦陵赞卓有点怀疑,自己面前的这个到底是不是安定公主本人。
只见她在跳下了船只、朝人问询了两句后,便直冲着一处田垄纵马而去,直接冲到了一位头戴斗笠的老农面前,满脸都写着快活的神色,甚至可能还有点幼稚。
李清月一点没管后面的目光和这田中的泥泞,直接跳了下来,“老师!”
刘仁轨无奈抬眸,“安定,你踩着我让人新种下的稻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