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堆叠在一起的带血人头因为脏污与血迹的缘故,可能还没那么容易辨认,但居中那个被擦拭干净又单独放置的,却是他就算只看到一个轮廓也绝不可能认错的存在。
那是他的——
“兄长!”
钦陵赞卓死死地捏紧了手中的望远镜。
一种剧烈的头晕目眩和鼓膜轰鸣骤然剥夺了他的其余感知,直到一只手从他手里将望远镜扯了回去,才让他重新回到现实。
可他的目光依然痴痴地望向城关方向,一瞬也没有挪移开。
在居中位置悬挂的,正是他兄长赞悉若的头颅,那么其他的头颅到底归属于何人,好像已无需多说了。
除了噶尔家族的其余部众之外……没有任何一点其他的可能。
可为何会如此啊!
他虽想到可能会因他的战败导致噶尔家族被暂时褫夺权柄,却从未考虑过,事实还能比他预想的更为残酷。
偏偏在此时,他耳边还有个冷淡的声音响起,与他此刻再难稳住的心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怕你会因为全族被屠改投于我。不过想来也对,我比你更强,不缺你这一个负责指挥的将领,至于吐蕃内部的地形,已有文成姑母告知于我,想来你也未必知道在唐军来袭后调整的布防,确实没什么用处。”
“是你!”钦陵赞卓猛地转向了李清月的方向,眼中已积蓄了一层血色。
“什么叫做是我?”李清月冷笑,“我除了挥兵西进,沿途接收各部落的投诚之外,还有做了什么吗?”
钦陵赞卓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口。
李清月振振有词:“我若是吐蕃的赞普,必定在此时和你兄长握手言和,保留他的大相位置,自己夺回军权,给大唐看看吐蕃内部的联盟何其坚固,不容旁人觊觎。若当真如此的话,我看你还敢直接在城关之下以头撞木自尽,以全主帅气节,也让吐蕃子民举哀之中振奋士气。就算真要清算你们这些论族,也得等到重新夺回卫藏四如之外的土地才好。”
“可他却选择了只有利于他的那一种,那就是现在便杀了你们全族,给你们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为他全面接掌权柄铺路,丝毫不考虑这等方式会不会造成其他各部的恐慌。”
“是他做出的选择,与我何干!”
这话说得何其掷地有声,也让在最近的距离听到这句话的人没了言语。
她再未多言,直接将目光从面如死灰的钦陵赞卓脸上挪开,望向了远处的城关。
因她并未见过芒松芒赞的样子,在文成公主给出提示之前,她大概无法确认,那位吐蕃赞普到底有没有亲自抵达此地。
想来应该是来了的。
那她也该当送上一份远道而来的礼物了。
就算对方相当知情识趣地在唐军压境的同时来上了一出内讧,送走了一位吐蕃内政奇才,但他既然没有开城投降,也就还是大唐的敌人。
正如她和文成公主所说的那样,此次动兵她没这个资本打到吐蕃的腹地去,不得不退兵,却也不能让对方过得太舒坦。
“你那边的炸药还剩多少?”
被点名的刘神威一愣,环顾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当即大惊:“大将军,这里可不能用炸药啊!”
“谁跟你说我要用在破关了。”李清月指了指背后的草甸和远处的山影,“去,带着一批人手,给我炸一块足够大的山石下来,让人送到此地,要——大到不容易被人轻易搬走。”
“然……然后呢?”刘神威有些困惑。
之前他从没来得及引爆的位置回收了一点炸药,但分量确实也只够用来炸石头缝隙了。可是,有这样一块巨石,也没法用投石机抛入城关之中,也就没什么用处啊。
李清月却显然不这样觉得:“我打算在此地留一封檄文,就刻在那块石头上,让士卒佯装进攻,将其护送到关前。就给我堵在那里。”
她伸手一指:“芒松芒赞若是有本事,就自己一个人去搬,否则,就让他的士卒都好好欣赏一下这封檄文的内容!或者干脆将其留在此地,再不让人从这道城关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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