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她说得不似先前嬉皮笑脸,也正是她今日登门来的头号要务。
在安定公主采纳了她的建议后,她便已盘算起了这件事。
许穆言倒不怕安定公主会觉得她不值得这样的嘉奖,但她数次往来长安,已隐约窥见了几分公主与太子不睦的征兆,又看到前朝女官数量就算有天后临朝也始终增长得格外缓慢,可见此事与天后、公主执掌大权的难易程度仍不相同。
既然如此,安定公主已有善缘在前,就由她这边来主动一些也无妨。
反正,她既已窥见了这个有别于此前的机遇,便绝不想只做个能被父亲随意指派嫁出去的恩州刺史夫人。
这个时候,便该当由这个亏欠于她的父亲帮点小忙了吧。
许敬宗虽已致仕,但他并未彻底远离朝堂。在英国公李勣过世之后,更是只剩下了他享有这样的殊荣,能够乘坐小车或者轿子入宫。
许穆言不难看出,他说出的话分量必定不小,所以这忙他肯定帮得上。
就权看——他这个聪明人的决定了。
“你帮不帮,说句话吧。”
许敬宗直视着女儿这双精明异常的眼睛,方才还因她那番不给面子的言论而生出的怒火,又随着她那句很有商业头脑的鸡蛋分装之言,慢慢平息了下来。
他必须承认,无论是许穆言那句对于身后之名的估计,还是对他许家日后局面的揣度,都直接击中了他的要害。
也让他在这一刻,下意识地将眼前的女儿与当年刚刚启程出嫁之时对比。
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在朝堂之上因选对了门路步步高升,光是任职右相就有将近十年,而他的这个女儿,因岭南冯氏的特殊背景,好像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伸手将拐杖一抛,丢在了远处的地上,像是因为方才的那番追赶跑得有些累了,干脆在院中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朝着许穆言说道:“我们两个谈谈。”
……
当李清月在下人的领路之下踏入许府的时候,就见这父女二人坐在厅堂之上,面色稍有几分奇怪,似乎是临时摆出了这么一个接见客人的样子。
想到她来时看到院中丢在地上的拐杖,和挨了两下的庭中小树,李清月觉得自己可能能对此地的情形做出个猜测了。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第211章
赶在这对父女之间刚发生了一番冲突矛盾的时候到来,如果非要说的话,确实是有那么一点不合时宜。
但也或许,安定公主的亲自到来,正是对这出矛盾的缓和。
若是这样说的话,她就来得真是时候了。
许敬宗起身迎道:“公主请入座吧,登门拜访而已,何来是否合乎时宜之说。”
见李清月并无再跟他多加客套的意思,而是坐在了到访客人的位置上,许敬宗也已将方才同女儿的一番争执与商议暂时放在了一边,拿出了沉浮官场数十年的油滑做派,出声问道:“不知……安定公主所来何事?”
李清月没有跟他兜圈子:“我有两件事想与许相交代。”
“第一件事与天后有关。我阿娘近日在朝堂之上发起的铜匦纳谏,想请许相为之书写一封应制奏赋。”
何为应制,便是由皇帝诏命而写的文章,多为响应帝王活动而来,不过比起歌颂诗文,许敬宗更长于官方记叙,早年间为先后两代李唐天子所写的不在少数,确实是他的职权范畴。
故而许敬宗思忖片刻,并未拒绝这个差事,而是问道:“不知此应制题文何时要写完?”
李清月答道:“铜匣四匦,现今只开了两匦,还有养民劝农的延恩匦与讲论天象的通玄匦并未开启,预计在半年之后陆续开放。许相于届时完工即可。”
许敬宗笑了笑:“那么这显然就不是公主今日到来的目的了,还是说说第二件吧。”
一个半年内写完即可的“征文”,到底有没有必要让安定公主亲自上门跑一趟,和他表述天后的详情交代,许敬宗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