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少说两句吧。”李清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挤出了个笑容,“作为平乱凯旋之人,我们确实不该再有这等沮丧情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此次伤亡惨重呢。”
“我们并未让契丹得逞,祸乱边境,也算是为大唐今日局面带回了个好消息,怎能悲秋伤春!”
她也绝不能因沿途见闻,在回返中央之时还有一番软弱模样。
至于太子和太子妃在洛阳的赈灾……
虽然确实如素筠所说,乃是治标不治本的行动,但在百姓心中,这是大唐未来的天子亲自前来查看灾情,试图做出补救,也未尝不是在让一些人找回求生的信念,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件好事。
算起来,那太子妃还是个李清月曾经听过名字的人,正是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女儿。
显庆年间弘农杨氏便已想借助于荣国夫人的关系,将这个姑娘和太子敲定关系,只是被彼时的杨老夫人给拒绝了。
但自乾封三年开始,荣国夫人的身体便时好时坏。为了让母亲有看到下一辈诞生的希望,再少一个离世之前的遗憾,武媚娘还是做出了决定,将这位杨姑娘许配给太子为妻。
一番流程完毕,最终在乾封五年完成了婚事。
李清月颇觉唏嘘,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她当年还曾经说过,弘农杨氏不如将她送来给自己做伴读,结果最终还是没能让他们改变主意。
只是听闻太子与太子妃夫妻和睦,她又觉得自己实在不必从中置喙。
想要为自己博个出路的人,总会主动来到她面前的,比如当年那个因为捡风筝跑到她面前来的韦淳,就和一个叫做颜真定的姑娘一起,已在四海行会做了个教书老师,说是想要先为这些刚被收养到此地的孩子们做点事情。
此次回京,倒是可以见上一见。
大约也正是因为这些灾厄之中潜藏着的希望萌芽,当李清月踏入蓬莱宫的时候,戍守在道旁的宫人能看到的只是这位威名远扬的上柱国大将军迈步而过,面上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场。
倒是有一个敢在老虎面前作祟的。
只可惜还没等她得手,李清月就已一把将这个横冲直撞的身影给捞了起来,扛在了肩头。“你这头小狼还没长多高呢,就想来偷袭姐姐?”
“什么小狼,是长仪!”被迫中断了行动的太平公主努力辩解。
她一边说一边扁了扁嘴,似乎很是无语,为什么在她还没有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已先多了个这个小名。
宫中对她亲近一些的宫人还有长辈,是按符离的叫法,唯独阿姊最是过分,直接喊小狼!
天下哪有这么做姐姐的。
要不是……要不是她每次出门都能带来点新鲜玩意,甚至把以狼为贵的突厥人抓了几个来给她跳草原上的舞蹈解闷,把龟兹宝马和吐谷浑的青海骢凑了六骏给她当将来的坐骑,还从广州经由海路带来了一批出自拂菻国的水精琉璃,她才不这么老老实实地喊阿姊。
“你的课业如何了?”李清月问,直接打断了李长仪想要继续纠正名字的想法。
一听姐姐问起这个,李长仪当即来了底气:“早就完成了。郑师今年教我学古贤集,昨日正学到那句造赋题篇曹子建,罗含吞鸟日才渐。可惜我就没有文彩之鸟飞入口中,只能效仿孙敬悬头了。”
李清月笑着将人给放了下来,“那还不简单?等你将这些启蒙经传尽数学完,你要学的就是驭人之术了。我有升之、子安等人,你不是也有婉儿这个伴读吗?”
要说也当真是缘分。
早在上官庭芝的妻子郑纭和他彼时并未出生的孩子没入掖庭的时候,李清月便琢磨着要不要对上官婉儿多加一些关注。
但她彼时要务正忙,又想着起码得让人多长几岁才能派上用场,便只让自己殿中随侍的宫人偶尔在掖庭里留心一二。
哪知道在她出征西域回返的时候便听闻,因彼时太平年已三四岁,该当寻个启蒙老师,竟是被郑氏从中应选。
与太平同岁的上官婉儿也随之成为了太平的伴读。
这其中的轨迹似因宫中气氛有变,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可若让李清月说的话,这自然是个好变化。
太平和她的情况不大一样。
她当年是因大酺之时骤然听闻了逐食之说,这才急于想要从中找到一个答案。也因系统提示的寿命有限,让她不得不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往前多走出几步。她也清楚地知道,若想见证武周传承,她便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若非她有着一个属于成年人的头脑,如此成长轨迹,简直是在揠苗助长。
太平却应该以更加妥帖稳健的方式慢慢长成,最多就是,因为上官婉儿这个同样聪慧的孩子在旁陪读,起到一点竞争和敦促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