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抵达柏海的时候,参与过吐谷浑交战的唐军早已陆续齐聚在此,除却那些南诏士卒按照他们来时得到的许诺那样被带去了西宫盐池打捞盐卤之外,其余人等都已戍守在了此地。
接连参与的两场战事以及在入藏一路上的行军整备,都让这些士卒身上再难看出临时征调的影子,反而自有一番强军劲旅的气势,让钦陵赞卓有些明白父亲为何会落败于此。
但或许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这位李唐的安定公主,也是此次作战的主帅。
虽然,她看起来实在年少得可以,在这等不需身着甲胄见面的场合下更是如此。
钦陵赞卓定定地看向她,似乎是想要将这张属于杀父仇人的脸牢牢地记在心中。
又听她继续说道:“大唐许嫁文成公主于吐蕃的时候,是希望她将中原的文化与友谊带入吐蕃。前者,在吐蕃这二十年间应当有所受益,而后者——”
李清月抬眸,对上了钦陵赞卓那双依然锐利的眼睛,“后者已被吐蕃先后出兵安西都护与吐谷浑所破坏,松赞干布也早已过世,大唐又何必非要留她在此地受苦呢?”
“但文成公主和亲于吐蕃,不曾有负于她的责任,更不曾插手于今日一战,令吐蕃利益受损,所以我要吐蕃用恭敬的礼节将她送出来,作为此次战败一方的致歉。”
这,就是她的交换条件。
在大唐先后斩杀吐蕃士卒逾三万人,杀了吐蕃大相禄东赞,破坏了吐蕃与党项羌、白兰羌的关系之后,李清月不敢确定文成公主会否因为这条战报传回吐蕃王城后遭到苛待,也必须做出这个将人迎回的举动。
钦陵赞卓皱了皱眉:“可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文成公主是先赞普的王妃,以王太妃的身份教导现任赞普,就算是我父亲都不能决定于她的去留,何况是我。”
他话音未落,已看到面前的那张脸上隐约露出了几分讥诮之色。
仿佛是在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钦陵赞卓:“……”
“你可以。”李清月笃定地给出了这三个字。
“安定公主何以如此信我?”钦陵赞卓心中一沉。
在对方这等不似能够让步分毫的表现中他意识到,要想跟这样一个人去商议价码,当真是一件几乎无法办到的事情。
李清月显然很清楚,虽然她迎回文成公主是必须,但钦陵赞卓迎回禄东赞同样是必须。
相比之下,后者的需求可能还要更大一点。
那也注定了,后者在交易的时候会处在更加弱势的地位当中。
李清月漫不经心地答道:“这不是我信不信你的问题,而是你必须让自己能做成这件事。若是你连这一点都办不到,你要拿什么去继承你父亲的位置。就凭,你如此好运地躲过了唐军与吐蕃的交战保住了性命?”
“原谅我将话说得不给面子了一点,毕竟,你在安西都护那边做出的事情也没给大唐的面子。”
钦陵赞卓惊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险些要将这句话给脱口而出,可他又忽然意识到,对于唐军来说,这件事他们是不应该知道的。他的这个下意识反应,反而将他给暴露了。
所幸对面之人好像没有对此追究问责的意思,只是目光凌厉地追问:“所以我现在重新问你一次,令吐蕃礼送文成公主归国,你能否做到?”
这一次,钦陵赞卓回答得毫不犹豫:“我能!”
“那么——请吧,”李清月抬了抬手,“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希望我能收到一个好消息。”
一见这送客的举动,确定双方之间的往来以这句话一锤定音,饶是钦陵赞卓此前答应得痛快,心中也不由好一阵苦笑。
一个月的时间。
从柏海前往逻些城,以骑兵赶路的速度往返,就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了,也就是说,对方根本没有给他以一点缓冲商讨的余地。
给他在逻些城周转的时间,最多就只有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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