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禄东赞的这句回应,芒邦氏大喜,哪里还敢再在这位吐蕃大相的面前惹他不快,连忙转身就走。
却不曾看到,在他离开后,禄东赞的面色霎时间更加阴沉了下去,转头便朝随从问道:“他说的那两万吐蕃援兵是什么情况?”
他们这里哪里有四万多的兵马。
就算白兰羌新到了四千多人,合计也不过在三万之数,其中真正属于吐蕃的精锐还只有一万多人,也是禄东赞自信能随意指挥调度的。
若非这几年间与吐谷浑的拉锯战让吐蕃损失不小,这个人数本该更多才对。
可这三年之间的损耗以万为计,饶是吐蕃这十余年中积累颇丰,也没能改变这个结果。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朝着部从问道:“还有,我让你们留心于唐军动向,为何这消息居然是白兰羌的人先带了过来!”
下属面色有些难看,“往那头去的斥候都没能回来,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眼观六路的法子,将我们的人都给拦下来了。”
“我不想听到这样的借口。”禄东赞怒道:“现在人都到百里近前了,你才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还不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倒也不必专程前去打听,随便让人往营地里转一圈就能听到那头的情况了。
在白兰羌援军的口中,那两万人驻军的营地远看便觉军容齐整,旗帜鲜明,还有个身量尤其之高的武将,不知道是吐蕃大相藏了多久的杀手锏……
但禄东赞却越听,越是眉目紧锁。
他令人以快马往返窥探,还更进一步证明了这个事实。
禄东赞都要被气笑了。
唐军若是直接来袭,他还好应对,甚至他将援军丧命河谷的消息压下去,就是为了见招拆招。
结果对方可倒好,竟然直接打起了他吐蕃的招牌,驻军在了百里之外,只相隔着一片水泽草甸。
这显然不是唐军自信没有走漏一点风声,想要直接顶着他们自己人的名头杀到他的面前来,而是要以另一种方式,将两军对垒的棋子朝前推进一步。
果然在晚间便在军营中出现了不少声音,所问的无外乎便是——
大相啊,援军已到,我方合兵将近五万,为何还不对吐谷浑进军呢?
禄东赞该怎么回?
他有两个选择。
其一便是对外告知,他的援兵早已命丧峡谷,那两万人并不是他自己的人手,而是唐军乔装而成的。
可两万吐蕃精兵被人无声无息地给偷袭了个正着,必然会是对士气形成要命的打击!
党项羌中的其中一路本就才经历了东女国横插一脚的劫掠,若是获知此事,也势必能察觉到这其中的联系。
也就意味着,东女国的一万多驻兵也是他们的敌人,还就在后路蠢蠢欲动窥伺。
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这方的联军会不会分崩离析,便当真不好说了。
另一个选择便是继续隐瞒,来上一出将错就错。
他这边如今因为“吐蕃”援兵的到来,正值士气大盛,若在此时北上进攻,必然能够事半功倍。
可怕就怕,在他们发动进攻的同时,那一队唐军会突然自侧面发起进攻,让他根本来不及在传讯中告知全军情况,反而被打个措手不及。
到时候他的损失将会更加惨重。
前一种,最多就是他这边带着仅存的一万多吐蕃兵马设法突围,后一种却可能因战场瞬息万变,直接断送掉存活的机会。
除非,他能抢在对方到来之前,以手头的兵马在吐谷浑境内杀出一条血路!
而对面,赫然正是以这种闻所未闻的方式,逼迫他做出一个决定!
一想到这里,禄东赞便忍不住锤了一记桌案,“对面到底是谁?”